第18章 星陨（1/2）
顾平炘早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然而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地之前，无论是谁都会抱着点自己就是“人外人”的侥幸。在顾平炘中考的成绩比起大部分录取一中的学生都要高出不少的情况下，他就更加笃定自己在一中也能成为领头羊的想法。理想中的前途春光明媚，可是现实是秋风萧瑟。
第一次月考，顾平炘在五十六人的班级中排在十九位，八百多人的年段里排名勉强进入前两百。一中不是J中，强强对决，分出高下在所难免。顾平炘虽然努力，但显然没能进入顶尖强者的行列。
顾平炘的舍友们却是不容小觑。张楚汉班级十一位，凌启霖比张楚汉高一位；一向高调跋扈的余泽广也并非色厉内荏，班级第一，年级排名进入前十。顾平炘身在这样一个寝室，按照大多数人的观念，本该是“互相勉励”、“共同进步”。可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名列前茅的顾平炘，突然从云端跌落，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凭这个名次进入顶尖学府，那是痴人说梦。
偏偏余泽广不是善解人意的那号人，他习惯了大张旗鼓，无论做什么总是要含沙射影地炫耀一番:
“我的天，我这份卷子的选择题居然没有全对！居然错了一个！”
“我周末不回家了，就在学校做卷子。”
“这个C语言的编程题好难啊，我给你们念念.....不说了，我要接着冲省赛冠军了。”
“不是我说你们，每天睡六七个小时怎么还犯困啊？我一天睡五个小时就够了。”
“我这次雅思要刷到8分。”
“谈恋爱、打游戏什么的都是浪费生命，只有努力学习才是实现价值的唯一方式。”
“你们排名多少啊？”
.........
诸如此类的话，张楚汉和凌启霖视若无睹；而它们却像冬日里的阴霾般迅速笼罩了顾平炘的学习和生活，挥之不去。
月考后的一段时间里，顾平炘只觉得“宿舍”比监牢还可怕，一踏入那扇黑色的铁门，就像是进了黑不见光的地狱，人被无形的压力挤得喘不过气，脑子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
顾平炘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晚上身体触碰到宿舍的床，并没有轻松感，反倒如躺在针板上一般不自在。睡不着时，他就爬下床，开灯看书。余泽广这时候往往也还未休息。
顾平炘坐着，心不在焉，老是关注余泽广的一举一动。
“你别看了，看也看不懂的。”那句话顾平炘记了很久。
夜晚的学习对顾平炘而言没有任何作用，坐在书桌前没一会，顾平炘的眼皮就要打架，书上的文字挤作一团，成了天书。
几乎每个夜晚，顾平炘都在这样的恶循环当中度过：上床、下床、看书、趴在桌上睡着，继之以第二日早读和第一节课的精神萎靡。张楚汉发觉了顾平炘的异样，但顾平炘却又不想开口说出真相，撒谎说是近日身体抱恙。
生活不再是丰富多彩，而是干枯晦涩的课本知识与习题，日日如此，往复回环。顾平炘抱着要更进一步的愿望，强忍着没垮下去。 每周六与林峰云短暂的通话，是顾平炘唯一能证明自己正在“活着”的事。日记本上的记录从“第一次”一直往下顺序排布。一本薄薄的册子，成了顾平炘最大的精神食粮。他每周通往话后都会从头往后翻阅，数着日子等待林峰云出现在眼前的那天。
高一元旦前几日，林峰云寄来一张照片。照片画面中的人似乎又拔了个子，肤色明显晒黑了不少。麦色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比起以前不一样了——真的就带着点军人的正气。明明是冬季，这厮偏不好好穿外套：外套系在腰间，打了个结；身上穿件薄薄地短袖，像是神气地对顾平炘炫耀：
“阿炘，你看哥身体好不？”
林峰云说这句话时那扬眉肆意笑着的模样跳入顾平炘脑海中，他不由得发笑。
顾平炘喜欢这个男孩，喜欢他的性格、喜欢和他相处的感觉、也沉湎于他那总能挑起自己欲火的健硕躯体。几月不见，林峰云的肌肉轮廓愈发清晰起来。短袖的胸膛处鼓鼓的，没有被布遮挡住的手臂也十分有力。看得出来，林峰云的运动量只增不减。这样的身材和脸蛋，脱下军装，那分明就是平面模特了；可穿上军装，却又给人不同的感觉。
顾平炘心里得瑟：这是我云哥，我的。
他一遍遍的摸着照片上小小的人，宛若那人就在自己眼前；顾平炘终于没忍住，对着照片吻了一嘴，连自己都嫌弃自己肉麻。
窗外飘着雪，寒风凛冽。夜的深处，万家灯火寂灭；只有顾平炘的房间亮着暖黄色的台灯——光只是照亮无边黑夜中如粟般渺小的一个角落；而那暖，比起严酷的冬，也是蚂蚁见了大象。唯独顾平炘的嘴唇贴上照片时，他身体里的暖仿佛是一颗恒星。照片后有林峰云手书的笔迹：新年快乐。
顾平炘想，过年了，云哥很快就要回来了。可数数日子，林峰云离开左不过三个多月。时间的脚步被拉得好长好长，明明才三个月，顾平炘却恍若隔世。他关掉台灯，把身子埋进暖烘烘的被窝，难得安稳地睡了一觉。
尽管顾平炘比之前更努力，可因过大压力招致精神状态欠佳，整个人跟着瘦了下去。顾平炘的排名一掉在掉，年段排名一直到了三百多名才止住下滑的趋势。
高一下学期期中考的家长会后，母亲质疑顾平炘是否有努力学习，顾平炘为此，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看你就是寄宿的时候偷懒、偷跑去玩，哪有中考全市前一百的，高中差成这样？”岑玲周六结束家长会回到家不多时，就如炸药桶般爆发，冲顾平炘一通吼。
“我没有玩，我每天都有好好读书。”顾平炘委屈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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