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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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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叮铃咣啷地响,我闭上眼,脑波像一条黑夜的河流。在万物静止的时刻,连太阳都去轮休,它依然在不休止地流动。思维做起猜谜游戏,跟随声响不同的质感辨认夏言在拿什么东西——打头的一声带着不可降解的波纹,是他把行李箱摔到木地板上,接着扔进去衣服、皮带、牙膏、牙刷、剃须刀、吹风机,然后弹球碰壁,仿佛喉结上下滚动,是晃动定型喷雾的动静。怎么还在响,这么清脆易碎,是在打包他买的那一堆锅碗瓢盆吗?短促的停顿后立刻跟上小件金属互相身不由己的撞击——车我开走了,夏言说,房子留给你。我没应声,也没回头,感到眼皮受了一股力,怕它打开,于是用力挤了挤,前面就劈里啪啦地炸开烟花。同时听着滑轮在木地板上铺设轨道,它吭哧着负重前行,突然一静,下一刻他按下了家门把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赶紧走吧,我快被吵死了。

接下来不到十秒的时间内,我如已经纵身跳下高楼的自杀者期待自己砸到地面成泥的瞬间般等待着最后一声,绝对是最后一声的巨响。它却迟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夏言的声音,第一个音节冒出来的同时我看到了身穿不合身红裤衩的超人忽然调转方向,从俯冲改为攥着拳头向上加速,超人愁眉苦脸,委屈到快要哭出来,我经常在女儿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肩负拯救世界的重任,别人活之前他竟然不能死,That’sunfair!超人嚎叫道。夏言在说,这样很公平,你平时根本不出门,都是我——他换了个更平铺直叙的句式——我得接送敢敢上课。我想他在开口前一定在音质上酝酿了一番,嗓音仍然像说情话似的醇厚,造成指腹隔着一层空气在肌肤上摩擦的质感,唯一的破绽是其中残留的象征愤怒的颤抖。

九秒(我在默数)的空白之后,伴随撞门声,他终于把寂静孤独仍还给了我。我却没能如我期待的如释重负,反而因突变而耳鸣。不适感让我感到小体量的懊悔,跳楼的人如愿坠地时会不会也因为剧痛而产生一瞬间责怪自己放弃生命的念头?

我在扶手椅上端坐,腰背挺得笔直,等着耳鸣消失。可它却作为夏言的拥趸者滔滔不绝地在我耳边控诉,且说的都是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胡言乱语,毫无逻辑,我念叨出了声。脊背再也支撑不住,我像折断的一次性筷子一样对折。脑海中开始复盘夏言的作为,不只今天的,一个月前,甚至几年前的都包含在内,记忆片段排着队在我眼前转圈展示。我分析它们,或者说解构,试图找到一个核心或者可以供我串起一切的孔洞。

我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是在他的宿舍,我和他都不矮,上下铺的单人床又非常窄小,夏言趴在我的背上,两条腿时不时就要换一个位置摆放,从他频繁的“等一下”中我得知他不怎么舒服。而我当然不会比他舒服,不仅后面感觉怪异,前面也危险重重——期间因他用力过猛而三番五次地撞到床周的铁栏杆上。按理说要哭也该我哭,可他却在**后将头埋在我的肩上泪流不止,直到我告诉他我实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时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两条小腿垂落在床沿,赤裸着拥住床脚那颗蓝色铁柱,脸也贴了上去,留了个乱糟糟地后脑勺给我。

他边哭边讲述他炼狱般的原生家庭(他的原话),生父早亡,母亲情路坎坷。八岁那年母亲带着他远嫁英国,没想到英国男人并不全是绅士,继父酗酒打人,于是英语还没说顺溜母亲就又带着他回了国。这之后他的母亲又经历了三次婚姻,且不知道会不会有第四五六次。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盯着我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说,什么?他终于放开怀中的柱子,吻了我一下,说,这样我很满足,虽然我们不会有一个证明我们关系的文件,无所谓,他们有那种东西也会分开。夏言对男女关系有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且将一切压在我身上,他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非常纯粹,没有任何杂质。他非常笃定地说,我们这样除了爱不可能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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