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2)
相比某种无味的特殊体质,我的身体更像一个密闭容器,一旦外壳被打破,就会失去隐藏内容物的能力。
血液从伤口涌出的画面让我感到短暂的眩晕,几乎与此同时,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与撞击声。
“他们正在追上来。”爱德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板起的脸孔如同花岗岩凿成的塑像。
我对于爱德华必须承受这些感到十分抱歉,如果说平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够远离人类血液的诱惑而获得平静,那么眼下的局面绝对谈不上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我们要和狼群会合吗?”
“不,那个方向太容易被追上,这次我们得走另一条路。”爱德华回答,把我的脑袋朝他的胸口按下去,“当心你的额头。”
我毫无防备地撞在吸血鬼比石头还硬的肌肉上,刚想抬起头抱怨几句,一根手指粗的树枝迎面打在爱德华左肩的位置,发出清脆的折断声,飞镖一样贴着我的头皮疾飞出去。
我乖乖把头缩了起来。
仇恨并没有太多削弱维多利亚的理智,在我用自己的血液引**乱之后,她果断地放弃了围攻两个狼人,率领她的新生儿军团追赶我们。
维多利亚的能力是逃跑,曾经多次从卡伦家族成员的追捕下逃脱,这意味着她拥有不逊色于爱德华的速度。虽然在肢体力量上略弱于爱德华,但维多利亚哪怕在仇恨中也从不贸然出手,仅仅从旁干扰爱德华的步调,帮助其他人追上我们的脚步。
爱德华凭借自身的灵敏与读心术带来的预判能力成功躲过了最开始时的两次偷袭,然而这种做法注定无法支撑太久。
“喝我的血吧,不要让它浪费掉。”我恳求爱德华,把流血的手腕举到他唇畔,“人类的血液会让你变强。”
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在我的伤口上落下一个吻。
“我不能让你的血流进我的身体,好姑娘,这是我的底线。”
在他第三次躲开来自暗处的袭击者时,我已经能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跑在最前面的新生儿。
“当心,爱德华,他们要追上来了。”
爱德华闻言嗯了一声,双腿毫不停顿地跳过两棵树的间隙。
“新生儿不像老练的吸血鬼那样熟悉转变后的身体,准备好,我们马上要通过鸟类聚集的区域,运气好的话可以甩开一些人。”
“等一下?你确定吗?”我难得在冒险这件事上退缩了,“不是我反对这个主意,而是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干,或许我们先得需要一把雨伞哇啊啊——”
爱德华大幅度的动作惊扰了树林中栖息的山雀和乌鸦,那些鸟儿从枝头或者巢里惊叫着飞起,漫天的羽毛和鸟粪朝我们砸下来,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像无数把小凿子敲击我的耳膜。
作为一个敢于和最残酷的吸血鬼执法者沃尔图里正面冲突的人类,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我恨鸟类!!!”
我一边努力撑起自己的盾牌,一边尖叫着往爱德华怀里钻,恨不得把自己囫囵个塞进男友肚子里。我发誓听到了爱德华在我头顶偷笑,但我现在没时间在乎这个,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如何让自己从这场鸟难中幸存下来。
后面的追踪者肯定与我们遭遇了相同的麻烦,爱德华凭借对森林的熟悉,再次甩开了他们。
相比在沃特拉城中的那场逃亡,在山林中奔跑简直像搭乘过山车,大幅度的上下颠簸让我头晕脑胀,只能从光线的明暗变化大致推测我们在一路向山谷深处奔跑。
期间我们在一个水塘边短暂地停下来为我包扎伤口,以确保维多利亚和她的新生儿们不再能通过血液的气味跟踪我们。
随着穿过枝叶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周围的景象也逐渐变得陌生。这一带较之卡伦家与拉普西周边的森林更加阴暗潮湿,手臂粗细的藤蔓像帐幔一样垂下来,地面上枯草与灌木丛生,几乎没有留下可供人类通行的道路。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植物腐烂的气味,树林深处间或传出一两声虫鸣。
就连吸血鬼也无法轻易在这片林地中穿行,为了减少留下的痕迹,爱德华只能抱着我,用比走路稍快一些的速度小心绕过那些藤蔓。
我提出自己下来步行,以便爱德华能专心应对随时有可能追上来的维多利亚,但被对方阻止了。
“别担心这个,我抱起你不比拿起一个苹果更费力,”他说,改用一只胳膊托住我,另一只手拨开灌木的枝干,“这些植物的茎上都有倒刺,人类的皮肤无法防御它们。”
现在我们正在绕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谷前往卡伦家的那栋林间别墅,而根据爱德华的描述,这一带生长着许多气味浓烈的植物,能干扰吸血鬼的嗅觉。
我本以为我们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爱德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过于漫长的沉默让我都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爱德华,怎么了?”
“你不该来的。”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挑在这种时候说这个,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被逗乐了:“为什么我不该来?”
“或许就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爱德华低声说,手臂在我的胸口愈发收紧,“你不需要特意来陪着我送死,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也会活得很好。”
那条手臂勒得太紧,以至于我感到自己左侧的肋骨隐隐作痛。
“你是准备秋后算账吗?”我假装嬉笑着反问,“因为我说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你?”
“这根本不是个理智的选择——我无论何时都选择救你,因为我失去你无法活下去;如果你并没有受到本能的制约,就应该选择保全自己。”
“如果我能给自己听过的糟糕情话排个名次,这句话绝对能跻身前三名。”我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意识到,我真的在和一个吸血鬼谈恋爱。”
虽然早知道吸血鬼的爱情像他们的食谱一样有种血淋淋的美学,但真正听到这种话也够令人毛骨悚然的了。
爱德华不赞同地盯着我,显然不太能欣赏我的幽默感。
这不是我能够凭借玩笑和俏皮话蒙混过关的情况,除非我给出一个让爱德华满意的答案,否则这个吸血鬼绝不会放过这件事。
“好吧,我确实说过那种话,”我不情愿地嘟囔着,又及时补充说,“但这不包括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他重复道。
“例如说,你独自跑去当英雄,把我留在漫长的悔恨之中。”
我可以接受爱德华退出我的生命,但他不能因我而死。
这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人类短暂而纷繁的生命让他们天生能够承受别离及死亡的重量;但仇恨和懊悔是打湿衣裳的秋雨,只会随着时间流逝令人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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