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人（1/2）

时隔多年，余子峰还能回想起高中开学第一天的情景。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也是全市唯一一所强制住校的学校。家长们自然放心不下，纷纷全家出动，帮孩子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亲自运上宿舍楼。

只有苏锦是个例外。

宿舍是六人间，住的也都是重点班的同班同学，趁家长们忙着铺床整理的空档，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很快就熟络起来，聊得开心。

就在这时，关闭的宿舍门被缓缓推开了。

门后走出一个苍白瘦弱的男生，独自拖着装满书本的大箱子和被褥包裹，艰难地行进。

然而没人搭把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个长相十分精致的男生，个子也许只有一米七多一点，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所有人的关注点是——他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因为爬楼变得乱糟糟的，扎的马尾也松散了许多。

人们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观点：这个男生不正常。

余子峰有点看不下去，大步走过去拿过了男生的被褥包裹：“我帮你。”

男生似乎有些意外，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声音犹豫着说了声：“……谢谢。”

余子峰没有在意他礼节不太周全的道谢，正想把被子往唯一的空床位上一扔，却被母亲接了过来：“我来吧，你就别忙活了，好好和同学说会话。”随后又热情地笑着朝长发男生问道：“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啊，也是六班的吗？”

男生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好像说出自己的姓名班级会引来杀身之祸一般，良久，从他口中传来如蚊呐般的话语：“我、我叫苏锦，也是六班的，阿姨好……”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宿舍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干净了，嘈杂的楼里渐渐安静下来。断后的余子峰一家和苏锦一起，前往教学楼。

余子峰和爸妈走在前面，苏锦远远地、孤身一人跟在后面。突然，余子峰的母亲凑近他悄声说：“我觉着苏锦这个小孩有点奇怪，哪有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刚才我仔细看了看，他好像还化着妆呢。”

余子峰转头瞟了瞟后面的苏锦，没有答话，虽然他觉得苏锦确实很诡异，但他认为背后这么议论别人，不太好。

母亲继续念叨着：“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想的，这么多行李都不帮帮他。唉，什么样的爸妈会养出这样的孩子啊。”

接下来的数月时间，余子峰也在想这个问题：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孩子养成这样呢？

苏锦在宿舍里从不说话，不只是话少，他恨不能一个星期只讲简短的一句话，也没人找他主动搭话。

除了学业上的事，他们没有任何的共同话题。

甚至，许多男生都会暗暗唾弃一句：“死娘炮。”

每当他们在宿舍里讨论着新出的球鞋、班上的女生时，苏锦都默默趴在一盏小台灯照出的一方小天地里，奋笔疾书。

与男生对他的避之不及与议论纷纷不同的是，班上的女生都对他很感兴趣。她们总是在下课的时候把他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并把这样的骚扰美其名曰“调戏”。

调戏归调戏，姑娘们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赏心悦目的消遣，没有人会真正找他当男朋友的。

余子峰虽然一向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成绩优异，与同学相处融洽，其实骨子里却有些暗自萌生的叛逆。人人都觉得苏锦是个小娘炮，不想理他，可我偏要找他玩，余子峰骄傲地想，我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好人。

这是个周末，余子峰跟爸爸闹了些矛盾，不想回家，就住在了学校，而苏锦，是每个星期都留校的。周六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二人，余子峰从下铺探出头来，冲上边的苏锦咧了咧嘴。

可能样子有些狰狞，苏锦吓了一跳。

余子峰不在意这些细节，他问道：“我借了班长的电动车，咱明天进城去玩吧。”

一中建在城市最南边的风景区，离市区很远，周围荒芜一片，学生们都管回市区叫“进城”。

苏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可他拒绝后又犹豫了，似是不想去，又好像很想去。

余子峰不由分说地替他做了决定：“行，我知道了，你想去，明天早上不用起太早，我骑车很快的！”

之后，又是寂静无言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余子峰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苏锦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镜子前不知鼓捣些什么。

余子峰决定探个究竟。他神不知鬼不觉出没在苏锦身后，苏锦看到镜子里突然出现的身影，浑身一颤，手中拿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

那是一支像铅笔一样的东西，但余子峰看着，隐隐约约觉得不像是铅笔，于是他开口问道：“这是啥？”

苏锦的表情很是慌乱，他咬了咬牙，终于挤出了两个字：“……眉笔。”

只见洗手池边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好几样东西，都是化妆品。余子峰恍然大悟：“喔，你在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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