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洗夜（1/2）

没有人比老国王查理更高兴了！

今天，他的女儿结婚了，他的大儿子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小儿子，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至少看起来也还是愉快的。而更可喜的是，明天，他就要成为法国和纳瓦尔王国的国王，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把比利牛斯山下，这块肥沃土壤纳入囊中的法国国王。

也没有人比阿朗松公爵——朱利安·德·瓦卢瓦更难过了。

就在昨天，他还是最有希望的王位继承人，可以安安心心地等他的老父亲死掉，这是必然会发生的，而且也用不了多久了。然后顺顺利利地当上国王，不用动一兵一戈。他为这一天，已经筹谋了很久。在过去的五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扮演孝顺儿子的角色。对他喜怒无常的老父亲，是百依百顺，绝不顶撞。挖空心思，把所能想到的，一个好儿子应该具备的全部优点，都一一在自己身上实现；极尽所能，希望使父亲忘掉，自己前面那个光芒四射的哥哥。

这些，他都成功了，或者至少，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父亲查理，的确在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提起这个长子。但他不知道，父亲不提，那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他，他放了心了。

老国王满面红光：“我的儿子终于回来了，我很高兴！朱利安，敬你哥哥一杯！”

脸色苍白的小儿子朱利安，干巴巴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敬了路易。

“记得庆典过后行动开始的口令吗？”查理问小儿子。

“我记得，父亲。”

“待会儿庆典结束后，你带着人马到城里的教堂去和你哥哥汇合。他会教你如何指挥士兵。”

“是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从这里出发呢？”

“因为，我把我的火枪忘在了宫外的旅馆里，我得回去取一下。”路易说。

“让我们提前为死去的新教徒干杯！”老国王压低声音，但压不住他的喜悦。

“干杯！”

“干杯……”

婚礼结束后，路易就急急忙忙跑回皇家旅馆的小楼。他从床底下拿出自己藏在那里的火枪和剑，用包裹他们的亚麻布，仔细地把它们擦亮。

那是一杆多么漂亮的火枪！暗红的木制枪托，包裹着上面，被火药熏黑的铜管，枪把上雕着浅色的花纹。路易把它托在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再换到右手，想象着把它握在手里，点燃火绳，扣动扳机，火药的热度，通过铜管传递到枪托上，枪口火星迸溅，射出子弹，穿透敌人的心脏……

“这杆枪真漂亮。”一直坐在房间里看书的于贝尔忽然说。

路易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谢谢。”

他把火枪插到腰带上，佩剑插在另一边。转身掀开枕头，却发现原本放在那儿的吊坠不见了。

“你！”他忽然抬起头，伸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于贝尔的脖子。“是你！”

“嘿！你冷静一点，我怎么了我？”

“你偷了我的吊坠！”

“什么吊坠……你说的什么吊坠？我没见过啊……”

“我放在枕头下的吊坠！只有你看到过！只有你知道我藏在枕头底下！”

他用剑指着安托万伯爵，一步步靠近，直把他逼到墙边。

“听着，你根本没有在看书！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昨天我的钱袋也是你偷的，还想栽赃给老板！”

“你误会了……嘿！你听我好好说呀……你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和你住在一个房间里，你丢了东西，我自然嫌疑最大！如果我是小偷，我绝不会蠢到他妈的就偷你的东西……”

门被一下子踢开，老板举着火枪站在那里，点燃的火绳嗞嗞燃烧。

“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我就开枪了！”

“哦，费尔南！谢天谢地你来了！”于贝尔大喊。

路易看了看费尔南又看了看于贝尔，不得已，把剑扔在地上慢慢举起双手。于贝尔趁机跳窗逃走，而老板，也一步一步退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他冲到窗前，发现于贝尔已经跑得没影了。他又走到门前使劲拧动把手，却发现费尔南把门也反锁了。正在这进不得退不得的时候，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午夜十二点，这是行动开始的信号。路易没有办法，只好退后几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教堂门口时，朱利安的人马，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朱利安看起来非常兴奋，眼睛几乎能在黑夜里放出光来。这和婚礼上那个面色苍白看起来随时可能晕倒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就在他哥哥刚才离开去取火枪的那段时间里，他忽然想明白了上帝在往他和王位间塞了个障碍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除掉障碍的机会。

“我差一点就以为你又失踪了呢哥哥！”他骑在马上说。

路易没有理睬他的嘲讽。他命令士兵，分头去城里搜寻胡格诺。由于卢西亚的婚礼，一大批新教徒来到了巴黎，而趁着刚才举行婚礼那会儿，十几个巡逻士兵已经在他们的门上画上了白十字。现在要做的，就是挨家挨户地把他们揪出来，全部杀掉。

分派好士兵以后，路易带着朱利安和几名贴身侍卫，也加入了屠杀新教徒的队伍。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惦记着那个丢失的吊坠。

他一条街一条街地搜寻着，终于，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于贝尔。

“抓住你了！”他又一次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冰冷的剑尖抵着他的下巴。“东西在哪儿？快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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