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1/2）

黄昏时候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虽小但细密非常，少顷已将房瓦打湿了一大片。行道上有几个正提着食盒来送饭的老婆子，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口中不清不楚地咒骂了一通。

高夫人住的映禧苑位于郡公府的西侧，同在的还有李依琼住的彤霞阁，李依璇、李依瑾、李依瑜住的怡情阁以及秦姨娘与李依瑢、李依琪所住的涟漪轩。

另一位涂姨娘常年礼佛持斋，有一门插花、焚香的好手艺，颇得李母喜爱，她与李依琛住的流芳斋就设在了郡公府的南侧。

郡公府的东侧虽是宽广幽深，但除却李存锡的大书房、会客堂以及几间闲置的屋子外，只用了一处院落，就是郑姨娘及两个女儿居住的沉香榭。

婆子们正是从东边过来的，匆匆赶到了西院门口，阎妈妈已打了伞和几名丫鬟等着了，脸上有些不好看，她们就知道老太太那边的晚饭又是涂姨娘伺候着了，当下也不敢造次，忙小心翼翼地送上食盒，待查验后就低着头又匆匆地去了。

“这些婆子真是愈发的胆大了，妈妈可瞧见她们脸上的颜色？实在是气人。”说话的是映禧苑里另一个大丫鬟碧玉，方才是她与阎妈妈跟着高夫人去了福康居，本是要伺候老太太用饭的，谁知那涂姨娘倒是别出心裁，送上了一碟桂花蜜酪糕，哄的老太太直接就把高夫人给打发了回来。这会儿又传了饭，那些婆子们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来，回头少不得又要嚼一番舌根。

“何必跟她们生气？太太总归是太太，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就是给足了她们胆也兴不起什么浪来。快进去吧！”阎妈妈冷冷一笑，转身进了屋子。

高夫人从李母那里回来偏巧又遇上了一场雨，心里是又恨又委屈，睁眼闭眼全都是涂姨娘那副献媚讨好的嘴脸，气着气着竟觉得头疼难忍，见阎妈妈进来忙道：“卉如，我头疼得厉害，快去把那条按了香附的头巾子拿来。”

阎妈妈闻言急忙进了里屋，很快就取出了一根松绿色的头巾，替她绕了额头一圈，仔细地打了个结，道：“定是方才淋了雨，着了风寒湿气。”

“摆饭吧，一会儿老爷就下来了。”高夫人一手撑在炕几上只慢慢地揉着太阳穴，连眼都懒得睁开。

她才说完碧玉就抬眼看了看阎妈妈，两人都有些难色，只沉默不语，忽又听她问道：“怎么还愣着？”

“太太，老爷差人来说，今日的晚饭已在书房里用了，让太太自己吃呢。”碧玉怯怯地回了话，有意无意地往阎妈妈身后靠了靠。

“哼，只怕又是被那个狐媚子诱去沉香榭了！”高夫人猛地睁开眼来，却并未发作，重重地叹了几声后还是吩咐丫鬟们摆了饭。

天色暗了，碧玉将屋里的几盏琉璃灯点上，又将一只双鱼戏珠烛台放到了炕几上，明光映照着一桌的饭菜，那红的越发鲜艳，绿的越发通透，白的越发晶润，甚是诱人，再看高夫人却是有气无力的拿着箸，好不容易夹了口菜又只是堆在了白米饭上，全无半点心思。

“太太，多少吃点吧！吃完了也好早些休息，让奴婢仔细替您揉揉。”阎妈妈端了碗燕窝粥进来，见她一口未动就劝了劝。

“都什么时辰了，祝儿那小子怎的还不来？”高夫人将箸丢开，恶狠狠地瞪了碧玉一眼。

那祝儿是府里的小厮，也是碧玉的亲兄弟，整日游手好闲的却有几分小聪明，就派了个差事让他盯紧了后院的家眷们，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律速速来报，只是这才上任了没几日竟已没了踪影。

她正来气，那祝儿恰巧跨进了门槛，见高夫人脸色不善，姐姐又暗使了个眼色，就立马跪倒在地，那一身灰袍子竟淋得没一处是干的，只磕头道：“祝儿给太太请安。”

“你这猴崽子原不是断了腿，倒该锤开了脑瓜子瞧瞧是长没长记性的！拉出去打四十板子！”高夫人满腔的怒火一泻而出，似是还不能解恨，端起那只盛燕窝粥的粉色琉璃碗就往地上掷去。

一声脆响，琉璃乍破粥浆迸，点点碎晶混着玉白的燕窝粥溅了满地，两个领命进来的粗使婆子也被怔住了，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鬟却很是机灵，忙进屋收拾了个干净。

碧玉趁着这个档口也跪了下来，口里不住地为她兄弟求饶，虽说她一直在用恳求的目光望着阎妈妈，但阎妈妈却始终一言不发，只冷眼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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