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郑号郗是在一个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搭班车回的光州老家,他轻手轻脚地拖着行李箱,不想吵醒其他人,他担心看到弟弟们的眼泪和哥哥们不理解的眼神会动摇。出门前他留恋地环顾了这个住了快3年的寝室,似乎还能听到往日里回荡在各个角落里的吵闹嬉笑声。
可惜这些热闹都不再属于他了。
郑号郗没看到,在他关上门后,几张床上鼓起的山包都耸动了一下,隐隐传出抽泣和叹息声。
回光州后他每天都去舞蹈房练习,没有繁重的练习生课业,没有来自公司上层的压力,他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终于可以专心于自己热爱的舞蹈。
只是偶尔练到一半,脱口而出的一声“楠俊这个动作会了吗?”却无人回答,伸出去拿水的手却接了个空,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的旋律回过身却无人分享,他才发现近3年的练习生训练早已镌刻在他的骨子里,养成的一些习惯,非一朝一夕可改。
他喘着气,汗水浸湿了他的T恤,沿着脖子往下流,手撑在舞蹈房里的镜子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太安静了,应该更吵些才对。
他用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拿起角落地上的水瓶,放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条讯息。
[现在有空吗?我在xxxx公园等你。]是米尔两分钟前发来的讯息。
诶?!这个公园不就在他家附近吗?
他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费劲咽下后呛得他咳出了眼泪,急忙拿起手机回复:
[米阿内刚看到!有空的,等我十五…啊不十分钟!我马上就来!]
郑号郗原地转了两圈,有些不知道该干嘛,看到镜子里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自己,突然哀嚎一声,他总不能一身汗臭去见人吧!
他冲进淋浴房草草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来不及吹只能先用帽子盖一下,索性这个公园离舞蹈室也不远,出门直行拐个路口就到了。
公园是给附近的居民平时散步健身用的,面积并不大,郑号郗小跑到公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园中央槐树下的秋千上,侧身靠在扶手上支头看地上麻雀跳动的米尔。
微风灌进茂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在枝荫间跳动着绚丽的光轮,柔和的光晕在姝丽的侧脸上印下摇曳的斑驳,鸦色的长发和下垂的睫毛仿佛被镀上了金光,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穿了一身白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驼色针织衫,说不上来的温柔纯净。
郑号郗觉得他的发声功能突然就丧失了。
即使停下了奔跑,他的心跳却没有减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咚咚的撞击声在他的鼓膜上回荡,胸腔里像在有只小鹿要冲出来。
郑号郗一把压住心口,别跳了!要被听见了!
他也不知道是他刚才其实已经无意识地打过招呼了,还是他怦怦的心跳声真的已经藏不住,米尔突然就抬眼朝他望过来。
郑号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其实亚洲人的眼睛几乎没有纯黑色,在光线下就能看出其实是深棕色。
米尔的眼睛已经是最接近纯黑的墨色,在阳光下就能发现在浓郁的黑底上还有一层深海般的蔚蓝,只有在某些角度才能看的到。而且她的目光总是有神而专注,眼神清亮眼底清澈无比,在光线中比钻石还要璀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约莫每个男孩年轻时脑海中都构想过的初恋形象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米尔站起身时裙摆像白色的瀑布滑下秋千,在脚踝边上如浪花般涌动,她超前迈了一步:“号郗”
“…啊?”郑号郗几乎是无意识地回了一句,在米尔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猛然回过神,耳根一下子蹿红,“啊!对不起!我…你等很久了吧,什么时候回国的?要来光州的话怎么不提早告诉我?”他不太想承认刚才看呆了的窘态。
米尔摇摇头:“也没有很久,因为是临时起意,就没通知你,今早刚到H国,下了飞机直接来找你了。”
郑号郗一愣:“找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是我离开公司的事情吗?”
米尔本要出口的话在瞥到他帽檐下露出的湿漉漉的鬓角转了个弯:“你的头发怎么这么湿?”出汗不会这么潮,水珠都连成了一股细流从侧颈滑进了衣领。
郑号郗局促地压了压帽檐,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在练舞,总不能穿着脏衣服见你,就随便冲了一下,头发还没吹…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太狼狈了?”
米尔自是一派清爽整洁的模样,倒显得他更粗糙邋遢了。郑号郗有些沮丧地嘴角下撇,他平时也是一个爱整洁的人,这次实在是太急了而已…
本想再次拉低帽檐,手上摸了个空,头上突然一轻。
米尔有手指摸了一下帽子的内衬,已经被水浸透了,潮湿的头发没了帽子的遮盖贴到了额头和脸颊上,沿着皮肤往下趟水。
米尔无奈:“我又没有催你,何必这么着急?不吹也不知道擦干吗?不怕头疼吗?”
郑号郗趑趄嗫嚅,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拿手扒拉两下湿发。
米尔叹了口气,拉他在秋千上坐下:“你稍等我一会儿。”
“…诶?…内!”郑号郗有些懵地看着米尔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乖巧地坐在原地等她回来,左顾右盼时发现秋千另一头上一个长条形的卷轴状礼盒,应该是米尔带来的。说实话他有些好奇,但米尔没回来他也不能碰,便学着米尔刚才的样子盯着地上的麻雀看,这些胖乎乎的小鸟一刻不停地东跳西窜,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不出五分钟米尔就返回了,手上多了一条毛巾和一杯饮料。
手里被塞进冒着热气的纸杯,握手处贴心地套上了纸托不至于烫手,脑袋从身后被盖上了柔软的毛巾,以轻柔地力道擦拭着他的湿发,将滴落的水珠吸走,发间传来的每一次触感都小心克制,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郑号郗双眼猛地睁大,纸杯里的温度通过掌心一路向上沿着手臂跨过心口攀上脖颈,最后跃上耳根和脸颊,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毛巾是从公园口上的便利店里买的,只能先应急给你擦擦头发。”米尔的视线一刻不离郑号郗的头发,她需要专注控制自己的力道以防拽痛他,“你刚运动过需要补充能量,头发不擦干容易着凉,就给你买了热牛奶。你应该没有乳糖不耐受吧?”
“…哦!没…没有…谢…谢谢!”郑号郗现在万分庆幸米尔是在他背后看不到他游移的目光,毛巾正好盖住了他涨红的耳朵和脖子,他欲盖弥彰地端起手中的杯子呷了一口,浓郁醇香的奶味充斥了整个口腔,温热划过喉管直达脾肺,一下子就驱散了发间滴落在身上的水渍泛起的湿冷。
郑号郗觉得这是他人生中喝过最甜的牛奶了。
头上擦拭的动作太过轻柔舒适,像是云朵将他包裹在内的安心,一推一摇间竟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慵懒感,郑号郗只感到一阵心悸,有什么东西几欲破土而出。
从毛巾下方传出闷闷的声响,不丝他平常清亮朝气的嗓音:“谢谢,后面我自己来吧…”
米尔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好。”在郑号郗用手盖住头顶毛巾后便撤开了手,坐到了秋千另一边。
秋千够宽,郑号郗和米尔之间还隔着一个身位的空余,郑号郗朝一边侧过身,低着头用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头发,他的手法比起米尔的小心翼翼就要放肆多了,米尔似乎是察觉到了郑号郗的局促,远眺着不远处湖泊里的天鹅,没有往他的方向看。
两个人就分坐在秋千的两头,各自侧身朝着一边,公园里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人,空气沉默下来氛围就显得有些微妙,至少郑号郗觉得有些不自在。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慢慢转正身体,将毛巾放在膝盖上,侧头挑起话题打破了沉默:“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来说服他回公司的吗?抓着毛巾的手一紧。
米尔:“来给你送个东西。”
不是啊…手一松,心里升起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情绪,他稳住心神,试探地问道:“是你手边的那个吗?”
“你看到了啊…”米尔将之前他看到的蓝色长条状礼盒递过来,他单手接过后才发现分量不轻,连忙将牛奶放在地上,用双手小心托住放在大腿上。
“有点沉呢…是什么呀…”郑号郗嘟囔着端起盒子打量了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是什么,“我可以打开看吗?”
在他问完这话后,米尔垂下了眼帘没在看他,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同时将视线也移开了。
郑号郗只觉得她的表情很不寻常,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
他找到了外盒上的磁铁搭扣将盖子掀起,盒子里面铺着深色的天鹅绒布,重心处放置了一管宽约一米的白色卷轴,他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是手感丝滑的布料。
“莫呀……”难道是送了他一匹布让他裁身衣服吗,郑号郗脑洞大开,手上动作却不停,将卷轴仔细从绒布里取出,找到了接头处小心地展开。
先映入眼帘的黑色的头发,郑号郗哦了一声,是艺术人物画像吗。随着画幅向下滚,画像上的人物正脸也渐渐显露山水,郑号郗手一顿。
是他的脸。
心口一跳,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正对上米尔正望向他的目光,她的脸上其实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中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似乎只是单纯在看他,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她在等他的反应。
卷轴很长,郑号郗坐着只能拉出一半,但也足够看清上面的大致内容。
布匹上印着的他穿着灰蓝色的卫衣,双臂呈自然摆动舒展状,脸上是自信阳光的笑容,眼眸里的光彩比日光更耀眼。郑号郗熟悉他跳过的每一个舞蹈动作,即使只看上半身的角度和手臂的摆幅,他都能知道这是哪一段。
他只在那天穿这件衣服跳过这段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