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分（1/2）

建章宫派人来传口谕那天是六月十五，前不着村后不着寨的日子，忽然宣我进宫吃饭，很是稀奇。

“没让驸马也一起去？”我又问了来传话的内侍一次，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没有。皇后殿下只是吩咐小奴来传公主进宫，说是许久不见，想跟公主说说话，别的没有吩咐。”

许久不见？我与修思对视了一眼。上次家宴上不是才见过吗？

“那就去吧，别让母后久等了。”修思没多话，吩咐来下人替我准备。内侍来传旨之前，他正手把手地带着我临前朝的帖子，因此我那长衣的袖子边口，还蹭了淡淡的墨迹。

梳妆打扮一番，我便上了宫里来接我的车辇。深宫寂寞，母后每次见我都有许多牢骚要发，没准吃完了饭还要被留宿，于是我嘱咐修思好好休息，不用硬等我回来了。

牛车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后宫显阳殿。这是我直到少女时代都极为熟悉的地方，充满了江南的迤逦绣婉，连金玉都似透着一股柔烟。但我对它并没有多少眷恋，我很庆幸自己是一位公主，终有走出宫闱的这一天，还能在外面寻一片自己的天空。

母后慈笑着招待了我，而且果然是没有主题的闲话家常，但我很快发现今天的母后透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思。她往常的抱怨里总有一种正宫有恃无恐的底气，眼下这样……也不知是何事真正触痛了她的心弦。只是没等我让母后直接道出内情，父皇和阿夙却一起出现了，我这时才真正吃了一惊：我们一家四口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如此阵势着实让人迷惑。

然而，果然还是应了一句俗语——无事不登三宝殿。当我听完父皇措辞艰难地吐出那句话后，之前的那一点点奇怪立刻被一股更大的惊涛骇浪所吞没。

“什……什么？父皇您再说一遍！”我不是没有听清，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尖锐起来。

“北朝送来了国书……是周帝亲自替太子奚峥下聘你为太子妃。”父皇已没有了往日的雍容，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一遍。

我只觉得荒诞不羁。

“简直是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

“……姐姐，千真万确，我也把那国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指明了是我朝会稽公主，就是你。”阿夙的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落回我身上。

“可我已经嫁人了！”我强调到，北帝怎么可能让一个有夫之妇做他储君的正妃？

“我们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来使说得明明白白，说是太子对姐姐惊鸿一瞥，回国之后日思夜想，这才万般恳请了北帝同意这门婚事，而且还说，”阿夙偷瞄我一眼，支吾道，“还说姐姐成婚也不久，他们北朝风俗宽容，不介意姐姐……已非完璧。”

“完璧？”我终于拍着桌子起来了，“谁在乎是不是给他留完璧啊！”

惊鸿一瞥？日思夜想？要是不提，我都快忘记那场宴席上那个放肆无礼的北朝太子了。他仅仅是跟我对瞪了一会，什么时候就成惊鸿一瞥了？

“洛妃！坐下来，坐下坐下！”母后匆忙把我拉回位子上，她看了看父皇的脸色，温言软语道，“这……不是在商量嘛，事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商量什么？没得商量！”我无法平静，也顾不上父皇发青的脸色，“父皇，你该不会允诺这么荒唐又自扫颜面的事吧！”

“你给我坐下！”父皇终于喝叱了我一句，可并没让我安静下来，我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再说什么，他却没有了下文。

“……父……父皇……”我的声音这才忍不住发起抖来，心里就像在云端上踩失了脚，不知道会坠落到什么地方。

为什么沉默，为什么你不毫不犹豫地反驳我？难道你动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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