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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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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记忆分明属于他,却又令他恍惚,仿佛将他一分为二,一个是唐家二少爷唐栩琛,一个是转世为人只为报恩的寞筠。他必须将忆起的 事情说出,否则会像布满裂痕却装满滚水的瓷瓶,终将化为碎片并伤害他人。

韩知玄总是安静地听着,在茶杯见底的时候斟满清香的玄烛玉,然后笑得温柔:“筠儿,咱歇歇再说,不急这一会儿。”

而唐筠也听话地饮茶不语,看着韩知玄,又透过他看见渚阳山的溪流,日光穿过叶片,将碎金掷入水中。

洛婉君常说淮兴天气好,冬暖夏凉,不似霖都春夏湿热冬阴冷,一年只有短暂的秋季能舒服几日。

唐筠没去过霖都,认为淮兴的夏季足够令人难受,每年最热的几天都恨不得脱光了泡水里,若再热些,他怕是能直接飞升成仙。

按理说也到了这时候,他却只是感到些许燥热,若不在太阳底下晒着,天气甚至算得上舒爽。

今日在院里吹吹风,品着紫苏梅子汤看闲书,明日进宫同萧檀下棋,下完就坐一块歇着,来碗缀了碎薄荷的牛乳冰酪,日子好不惬意。

待到廿一该上岚渊山,韩知玄特意吩咐赵老提着食盒下山接应。

那盒里放了几碗杏皮茶,夹层里头搁着碎冰,再用小褥子将食盒包上,见那玉色衣衫的少年来了才掀开褥子取出杏皮茶,开了盖的食盒直冒白气。

唐筠接过杏皮茶一饮而尽,将沁出水珠的小瓷盏还回去,招呼两个丫鬟尝尝,消解一下暑气。

赵老笑呵呵地收回瓷盏,说山上凉快许多,要带他们快些上去,好避暑乘凉。

与城里相比,岚渊山的确凉快,两个丫鬟照常去别处歇着,留唐筠独自与韩知玄待在念寒斋,桌旁的冰盆里湃着些果子,光是看着都感觉清爽畅快。

桌上除了玄烛玉,还摆了瓶酒,不用问都知道韩知玄今日没心情喝茶。

“来,吃荔枝,今晨送来的,个大又新鲜。”

韩知玄给唐筠倒了茶,将青釉小碗推到他面前,荔枝已剥皮去核,只留下晶莹的果肉,以玉柄果叉叉着,看起来倒像是浑然一体的小摆件。

荔枝冰凉适口,清爽甜蜜,正好适合炎炎夏日,唐筠早将要说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眯起眼享受这鲜果清茶。

“这几日可有去找萧檀?”韩知玄给自己斟了半杯酒。

“找了呢,皇上带人避暑去了,他说正好清净些。”

“不如叫他来我这住几日,照灵斋一直空着,就等他哪天想回来看看我。”

“这事我帮不了,你得亲自问他乐不乐意,御膳房的冰酪可好吃了,就冲那玩意儿,我看他都不愿走。”

不知何时开始,两人相处的态度变得格外随和,虽知道这人无论如何都是长辈,唐筠却对他越看越亲切,有时还不自觉地喊一声子柊哥哥。

见到这变化,韩知玄自是高兴的,筠儿本就该与他这样相处,先前恭敬地叫着知玄公,他又不好让那孩子改口,难受得像多年挚友突然翻脸不认人,实在是有些憋屈。

“冰酪兴许做得不如御膳房,但我这暗香酒在宫里可喝不着,你回头帮我问问,就说韩氏暗香酒,喝了头不疼腿不酸,神清气爽乐逍遥。”

唐筠靠在椅子上慵懒道:“说得跟街头卖假酒的小贩似的。”

“那我也是横跨三界无人能敌的顶级酒贩子。”

“不胡扯了,我有事想问一下。”

“何事?”

“我似乎没先前怕热了。”

本以为这并非什么大事,让他意外的是,韩知玄蹙眉看了他半晌,却没有发话。

唐筠接着道:“先声明,没病没吃错东西,就是不怕热而已。”

韩知玄放下酒盏,让他伸出 手来切脉:“这可不是好事。”

“怎么了?”

“今日这般炎热,你的手都能如此冰凉,体质的确与以往不同。体寒者畏寒,夏季的确不受苦,可到了冬天……”

“会比常人更怕冷。”

韩知玄叹气道:“正是,而你现在容易染病,一旦天凉,怕是不会好受,你要多加注意。”

他这话讲得含蓄,心想那孩子懂事,即使不说穿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而唐筠的确明白了,如今与以往不同,救下陈戬的代价像是诅咒,以往几日便好的磕碰如今需耗上一月,若不够谨慎,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要了命。

兴许改命的就是以命换命,先救下那人,再一点点将他耗尽。

“我自会注意。”

“体寒就少吃点,莫要贪凉。”

碗已空了一小半,唐筠又叉起一颗荔枝送入口中:“荔枝上火,我体寒,这不是正好?”

“这是什么歪理……算了算了,那边还有冰湃果子,都是今天新摘的,你尽管吃,趁夏天过得痛快点,毕竟也就夏天能这般任性了。”

韩知玄将空了的茶杯填满,自己索性拿着酒瓶喝了起来,碎冰碰壁发出清脆的声响,酒液入喉,口中还留着梅花的幽香。

“筠儿。”

“嗯?”

唐筠吃了半碗感觉甜过头了,正轻啜玄烛玉解腻,闻声看向他,黑眸干净清澈,透着不掺丝毫杂质的纯真。

“多吃点。”

“嗯。”

少年迟疑片刻,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饮茶。

今日这荔枝是星君托人所送,淮兴偏北,若不用点手段,荔枝很难新鲜送到,即使送到了口感也不复当初,筠儿这般随心所欲的吃法,在北方怕是连皇上都不曾享受过。

韩知玄完全能想象出白朔空看到这幅景象的模样,绝对是慈爱怜惜地笑道筠儿喜欢就好。

既然在意筠儿,为何不愿来见他?

白朔空坦言不敢直面找回记忆的筠儿,生怕为了彻底断他念想而一时冲动,道出陈戬的秘密,最终伤了他的心。

韩知玄惊讶于两点,一是向来冷静的星君如今也有情感上的波澜,二是他对陈戬的判断似乎不假。

为证实后者,他向星君提问,答案与他心中所想如出一辙。

事实就是这般残忍,明知筠儿将会感到痛苦,却不敢开口提醒,不想他心碎一回,又捧着破碎残缺的心,痴痴盼着最后一点光明,再由那人亲自将希望碾碎。

归根结底,错的还是当年那一眼,跌跌撞撞地前行,却扑进了错误的怀中。l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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