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来，这边。”
萧檀平日神情淡漠，但他笑起来是好看的，双眼弯弯似月，白而尖的小虎牙平添几分少年英气。
“你跑慢点儿，我快跟不上了。”见他这般高兴，唐筠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任由自己被他带着四处跑。
今日是正月十五，自是要在家陪父母兄长吃完元宵再去过节，但萧檀等不及，亲自跑到相府候着。
看那孩子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就差没条尾巴耷拉在身后，自家小儿子似乎也有些为难，洛婉君无奈挥手道：“你走吧，可别让九皇子等急了。”
唐筠丢下没吃完的四喜元宵，随着萧檀一路撒丫子跑，身后侍从丫鬟忙让他们跑慢些，死死盯住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生怕在哪个拐角将他俩跟丢。
既然是上元佳节，一定少不了灯会与小吃，唐筠本以为他是冲着这些讨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才跑得这么快，谁知在集市上弯弯绕绕转了几圈，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萧檀回头看了他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快点快点，马上要开始了。”
穿过熙攘嘈杂的瓦肆，两人停在一处已围了不少人的空地前，地上虽摆着些刀枪棍棒，却迟迟无人登场。
唐筠当即明白了这是什么——安然坐下吃茶听戏是享受，站在街边看人杂耍也别有一番趣味，能让九皇子都愿意提前过来等待，这演出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见还未开场，萧檀解释道：“虽不在戏台上，但三皇兄说了，淮兴那么多耍百戏的，就数这一处最好看。”
心想太子殿下对平民百姓的东西居然还挺了解，唐筠笑着问他：“这么早来找我，就为了在前排抢个好地方？”
“你之前说看过的都不够精彩，我打听了一下，便带你来了。”
唐筠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思索半晌才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一两年前说过的话，况且他也只是随口一提，压根儿没期待别人能记住。
他像是呼噜猫肚子般揉了揉萧檀的头发，却被那孩子轻轻拍开。
“不要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
“我是看你可爱才想逗逗你，不行吗？”
“不行。”萧檀捉住他的手腕，将两人的手牢牢固定在身侧。
见他突然不悦，手上力度重得几乎是掐着自己，唐筠柔声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因为你说喜欢我，所以我想宠着你。”
“那也不许把我当小孩。”
“生气了？”
“没有生气，”红衣少年撇过脸去，圈着手腕的手悄悄下滑，与身旁那人相握，“我不生气。”
你分明就有。
唐筠五指收紧，回握那只温暖有力的手。
萧檀近来总是冷不防冒出一声“喜欢”，还尽一切可能触碰他，能挨着坐绝不分开，能牵着手绝不放开，让他可算有了几分当哥哥的感觉。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非得与人有点接触才安心，若唐璟宸松了手，他便站在原地等着，直到再次被牵住才愿意迈开步子。
虽说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都是不愿与他人说话，但萧檀一直坚强独立得像个小大人，连本该无忧无虑的那几年都在道观里度过，他一直觉得这孩子过于懂事，懂事到令人心疼的程度，若现在突然想被照顾，想要依赖别人，他自然会理解，也会尽一切可能宠着他，当作对于曾经应得的那些宠爱的补偿。
“来了。”萧檀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往他身边靠了一点。
手持锃亮短剑的壮汉率站在中央，将手里的萝卜冲剑刃抛下，萝卜瞬间断成两截。随后他高举短剑，仰头张口，在众人的注视中将其一点点放入，最终全部吞下，双手摊开，四周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
跳丸与寻橦格外考验技巧与耐性，异于常人平衡力的令人啧啧称奇。
书生模样的男子右手一翻，木勺竟变作金簪，他上前让观众看清簪子的细节，再反手一握一张，手中空空如也，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名舞者嬉笑登场，那金簪正插在为首的舞娘头上。
唐筠喜欢上街闲逛，百戏的套路他清楚得很，无非就是吐火寻橦人虎斗，吞剑跳丸耍酒坛，跳七槃的倒真没见过。
这舞不适合在街边演出，但也无人规定不能如此，平日要买票才能见着的舞蹈今日免费看，众人又发出一阵喝彩，虽有些吵闹，但偶尔感受这种生活也是颇为有趣。
他认真看了几出，忽觉如芒在背一阵阴冷，回头看见人群中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即使斗篷遮住了脸，他也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察觉身旁人的异样，萧檀轻晃他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唐筠佯装镇定，再回首时那人正好转身离去。
十二岁的记忆清晰浮现，跟踪到家中却只为劝他远离陈戬，从未相见却令他无比熟悉。
不知为何，他几乎确信这就是当时那个奇怪的人。
他心不在焉地看完剩下的演出，忍不住去想方才的事情，只听观众突然起哄，往场中看去，才知那变戏法的男子正在找人互动游戏，胜者可获得特殊奖励。
“那位白衣服的公子，没错，就是您，要不要试试运气？”男子朗声道，从表演寻橦的小孩手中拿过几支箭。
唐筠不过是看了他一眼就被人群推到前方，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众人的注视中，手上还牵着萧檀。
场中六个罐子一字排开，加上男子手中拿着箭，想来应是要玩投壶。
这游戏他玩过几回，有时父亲拜访朋友时会带上他，大人们酒后玩投壶，他也凑趁机凑凑热闹，但从未听过街头艺人也兴这一套，更不知还有赢奖品这一说。
男子递上一支箭：“公子您迟迟不动，莫不是在怀疑我们？我敢打包票，这游戏是为了感谢您来捧场，绝不收您一分钱，而且只要您中了奖，我们定会奉上奖品，绝不反悔。”
“规则是什么？”
“您看这六个罐子，其中三个底下各有不同的花纹，只要投中，奖品就是您的。这奖品来头可不小，一个是您见过的金簪，一个是檀木做的手串，还有一个……等您投中再揭晓。”
听他这样卖关子，周围人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猜神秘奖品会是什么。
萧檀踮起脚，在唐筠耳边道：“要不试试？反正不会吃亏。”
此时唐筠想的其实是自己怎么又和箭结下了梁子，他接过箭，扫视几个罐子，没看出区别，于是对着其中一个掷去，正好投入罐中。
观众开始鼓掌叫好，男子上前拿起罐子查看，惊讶地与在一旁等候的同伴说了两句，得到答复后清了清嗓子：“这位公子中了头奖！”
他牵起一位美艳女子的手走到场中，正是方才表演七槃时站在中央的舞娘：“公子，这是奖品。”
唐筠呆愣地看着眼前两人，听他解释才知道舞者都是青楼出身，而这女子是平日千金难买的花魁，若中了头奖，便有幸与她共度春宵。
“离他远点，”眼看那女子要贴上来，萧檀将唐筠拽到自己身后，冷眼瞪着她，随后看向身旁一个朴实憨厚的青年，“奖品给你了。”
他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唐筠离开，听身后传来青年惊喜的欢呼与众人的喧闹，不由烦躁地加快脚步，直到听不见那些声音才停下。
“不该带你来的。”他找了处巷子，背靠砖墙歇脚，让丫鬟去寻卖糖葫芦的摊贩。
唐筠摇头笑道：“没事，我看得很开心，只是最后这环节，我确实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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