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1/2)
江秋亦心底冷笑一声,但形容不改,只是蹙着眉。
让他很诧异的是,当他像往常一般、欲用内力压制因防备而上涌的血气时,那种感觉似乎并不那么强烈。
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
这具他再熟悉不过的,上苍予他二十余载的身体,这一刻第一次让他的主人感到陌生得无所适从。
脑袋嗡嗡作响间,忽然明晰了那一句熟悉到极致的话语。
“习武之人,心眼只可多而少不得。”
同样,戒备之心只可生长,若是无故削弱或是消失,是大忌。
他回了回神——不过这些与面前这路窄冤家比起来都不足为道——他当下最大的敌人近得眉目清晰,伸手可触,顾不了别的什么,江秋亦的手使了点力道从顾也寒微暖手心的包裹中挣出,从桌角上借了力站稳。
一声“放手”轻得几乎要被咽进喉咙里,却让顾也寒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瞬间,那怀中的怅然若失,重又使他想起,身前这位,乃是万人之上的堂堂右丞相。
“林鸠,还不来扶本相一把。”
他宽袖一甩,故作嗔责道。
林鸠在一旁看得弹出来了,忽然被主子这么点醒了,忙压下心头难平之意,正色上前。
顾也寒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斜眼看着江秋亦“本将军亲自来帮你,一路风尘追着到了这破烂地方。江大人可真是不领情。”
不过现在看来,想起或是不想起,都丝毫不影响顾大将军调戏朝中重臣的心情。
“哪敢,”江秋亦不带犹豫地接上,“巡行暗访,不宜兴师,我一人足矣。”
江秋亦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涵养极好。
现下他感到心中窜起的丈许火苗,并不是那么好压制了。
“既然将军执意要留,那本相只好当您是妨碍公务,差人送您回朝了。”
他低了低头,并不想迎上对方的目光。
“多个帮手谈何妨碍呢,大人岂能这样小看我海晏侯?再者,您看这接近野岭荒郊的,从何差人打发我走呢。”
“我现在也好歹是应了陛下之命,这样耗着对谁都毫无意义,您说是吗——”
顾也寒呼出的气息离得很近,与秋日干燥的空气交织,江秋亦感到只要在此人身旁,就能被这震慑人心的气宇制住,像烧心的火,也像袭人寒气,在身畔生长出咄咄逼人的的冰锥。
“十三县确有蹊跷,陛下安排你巡行绝非简单的视察,不如我们俩协同合作,了却这桩差事,也好早日回去,过个中秋。”
他后半句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场只有江秋亦听得见。
没半点错,和江秋亦原本所想并无出入,十三县不小,若是出事自然不好处理。巡行本乃帝王之事,如今能指派到自己头上来……他忽然觉得这印象里只会冲锋陷阵的糙汉竟能这样精明料事。可终究不能放心,身边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提及名字便让人退让三分的“帮手”,还是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将军……
也罢。
“不算是累赘,大不了算多带个侍卫——带脑子的那种。”他在心里重复了几遍,我办我的事,他也不可能狂傲到要妨碍皇帝身边重臣的地步。
“既然将军您这般要求,盛情难却,那么……”
顾也寒抽出手截住江秋亦的衣袖,指尖一点点地摸索到那细细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扣住、牵起,拉扯的力道很轻,却带了点强硬的占有欲望。
“那么现在便启程吧。”
林鸠疾步跟上,“大人,您现在坐轿子恐怕……”
江秋亦欲抽离自己的手,可使不出力,只回身轻摇了两下头,示意并不打紧。
“大人,坐轿子多闷人,不如骑马透透气,您意下如何?”
顾也寒的手捋过红棕的马鬃,本是烈马,在他手边却安静乖巧得不得了。
看见马仅此一匹,江秋亦满脸写着拒绝。
“不——”
披风如飞燕忽旋忽落间,光影交错了袍角的一红一白。
顾也寒飞身姿态优美而惊险,行云流水一般。被牵起的手腕带动轻舞的袖飘转,轻而稳当地跨坐在马背上,江秋亦身前紧贴了那人瘦窄而却坚实的后背。
意下?根本就毫无商量。
“不必……”
“来都来了。”
没有一句命令,他只是稍微牵动两下缰绳,马儿很自在地原地踱了两步,便很缓地向前行着。
不平的石子路让马上二人略感颠簸,可相比密不透风是轿厢着实舒适了不少。
他又抑制住了那句将要出口的“不成体统”。
可怜林护卫只好差走了车夫,徒步跟上。
居安关口。
一名兵士险些被口里的老酒呛住,放下酒坛狠狠咳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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