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2）
第十四章
“恶心吧，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还有更恶心的，想听吗？”他说完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拿了一只出来点上。
我直觉也觉得他不可能仅仅因为他爸妈离婚这种几年前的事情绪突然就失控成这样，果然。
“贺与扬你知道吗？去县高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后悔没有好好中考，我想我当时为什么会幼稚到，为了吸引我爸妈的注意力毁了我自己的前途，但是也没办法改变结果了，于是我想着，我重新开始，我好好学习，反正高中课本都是那些，我一直安慰自己，在哪里学都是一样的，我三年过后或许也能考一所不错的大学”，我看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夹在手里，隔着烟雾，我好像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虽然县高的师资力量不好，但是我基础好，也认真学习，高一高二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我，但是高三上学期，我被一群混混盯上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我是同性恋的话，先是在年级上到处说，那时候突然好像所有看我的人都觉得我是怪物，但是啊，我想，就还有一年了，我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去我心仪的大学了啊，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于是我依旧很认真学习，甚至说有些拼命。”
“可能他们真的是太无聊了，看我一个人被大家孤立依旧没什么反应，于是他们开始把我堵在学校里一些没有监控的偏僻的地方，对我说一些很难听的话。”
“当时已经是高三后期了，我也不想惹事，甚至到了后来，他们还会对我动手，但是我都忍了啊！”他突然把头埋起来了，用两只手抱着头，好像想起来很可怕的事情。
“他们最后干了什么？！啊？！干了什么？！在高考前一天，看完考场之后，他们一群人又把我拦了下来，把我拖到一个宿舍楼里根本没有人去的厕所，他们把我推到隔间里去，我怕他们把我锁在里面，没有人会发现我，而且第二天就要高考了，”
“于是我拼命地想要跑出去，然后有两个人就进来，把隔间的门锁上了，他们打我，我当时都被打得看不清东西了，但是我感觉到他们打完我之后就开始脱我的衣服，说要看我到底长什么样子，会喜欢男的，我靠在隔间的门上，站都站不住…”
烟已经快烧到他的手了，他好像没有感觉，也不再用手抱着头，他曲起一条腿，倒在沙发上，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盖在眼睛上。
“最后那两个畜生把我按在厕所里把我上了…两个人都上了我…就那样把我按在墙上…很痛，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外面还有好多人在笑，好多人…特别多…最后我晕倒在厕所里了，最后他们应该是跑了，最后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下午，英语已经开始考了…”
我一直听他讲，全程没说过话，他讲到最后也好像都不是在跟我说话了，是在跟他自己讲。
他突然像是难受极了，开始剧烈地抽气，然后哑着嗓子喊，“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我看到又有眼泪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了。
我也突然难受极了，我想了一下，就在四个月之前，高考的前一天，我在干什么呢？老周那天已经把我们放了，于是我和六人组的其他五个人就跑到一个寺庙里去拜菩萨，去烧香，我们那天又紧张又兴奋，觉得终于要解脱了，但是那时候辜雨在承受什么呢？
我从我坐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辜雨面前蹲下，我握住他另一只放在一边的手，说，“雨哥，来”，接着我把他扶起来，我做在他旁边，紧紧地抱住他，摸着他的后脑勺，“哭吧，我抱着你哭就不那么难受了。”
“贺与扬，我特别脏，你抱我干什么呢…”他的眼泪已经把我的肩膀打湿了，我知道他还在流泪，“后来我想报警，然后他们又来了，他们说，他们是未成年，而且我是个男的，报警也根本构不成犯罪，只是让我自己更丢脸一点罢了…”
“我特别绝望，我大学也上不了了，也根本没人会管我，我觉得反正我已经那么脏了，干脆脏透算了”，他靠在我的背上断断续续地说，“我这几个月抽烟，喝酒，去酒吧，我喝醉了之后就跟着不知道什么人去开房…”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想你了，好像那么多年，只有你真正在意过我，在初三我想通过叛逆吸引我爸妈注意的时候，只有你的注意被我吸引了，只有你想管我，我突然就不想这样脏下去了，我就跑来找你。”
“但是你好像又有了很好的朋友，而且我还那么脏，那现在你还愿意管我吗？”
“雨哥，你不脏，你不脏”，我说完重重得叹了一口气，“唉，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愿意管你的，一直都愿意，只要你愿意。”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让他先躺在沙发上，我去抱了一床小毯子出来，把他盖上，坐在他旁边，好像小时候我高烧那次他守着我一样。慢慢地，他就睡着了。
我去我房间找了一套干净的寝具换上，然后跑到阳台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我跟辜雨今天就在大院儿这边住。然后我跑回客厅想把他弄到我床上去睡，结果扶起他来之后，我才发现，他好像都比我矮了好多，我试了一下，居然很轻松的就把他抱起来，他太瘦了。
然后我又跑回天台去，把他准备的东西都收了回来，我想，他还是辜雨啊，他还是很干净。但是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他了呢？他想重新变好的时候我为什么就看不到呢？幸好，这次我看到了。
那一晚上我没睡着，一晚上我想了很多。到早上六点半的时候，我干脆掏出手机买了两张去C市的动车票，我想，今天带辜雨去一趟雨桐学姐那儿，他…高中经历了那么多，说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吧，我想陪他去把心结彻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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