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这才六月初，天气就已经闷热无比，赤日炎炎之下，街道上暑气蒸腾，往来行人都行色匆匆，飘香楼内放着冰缸，几桌食客正说起那日的异像。
“……我亲眼所见，那日火神头戴金冠，身披赤袍，从天而降，要用天火烧得萧承渊现出原形，两人好一番大战，直把琼山都烧得一干二净。”
“萧仙人不是神仙么？怎么又成了妖怪？”
“呸，他当然是妖怪，我听说附近州府早来了仙人，布阵要镇他，又有人看到仙人骑鹤或是御剑在天，但这些仙人不敌萧承渊神通，于是又向师门请了帮手，火神这才下界，要收了萧承渊这个天庭逃出来的妖孽。”
“但我看他保佑我们这里几百年，也没干什么坏事啊，除了好色些，妖怪可不得吃人么？”
“谁说妖怪都得吃人了，想必还有别的法子，吸人精气或是元阳，他或是天界逃奴，才夹着尾巴不敢惹事，这么多神仙下界来收他，难道还能有假？”
“只望神仙收了他，能下场甘霖，这场大火的余热几日不散，恐怕今年夏天要难熬了。”
几人说话间，已是确凿无疑萧承渊便是天界下逃的妖孽，二楼雅间的窗户微微打开着些许，临窗一名黑衣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他神情举止潇洒高贵，和他极为平凡的五官颇有些不符。
“阿季觉得他们为何一口咬定萧承渊便是妖孽？”
同席的青年眼尾微红，束紧的领口中隐约露出咬痕，手腕上更是有一圈淤青，正是那日和他巧遇的季青，他低头沉默不语，韩昭说道：“朱雀滥杀，凡人却不敢恨它，只盼望是事出有因，仙人们收完妖孽便会回去，尽管萧承渊庇佑此地，让人间四百年无战火，但若承认他是仙，便是承认他也无法左右局势，自己的性命随时会如同琼山脚下的城镇一般，灰飞烟灭。许多人耳清目明，却宁愿蒙上眼睛不去直视心中恐惧，反而一味自欺欺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季青终于说，他们已经从琼山山麓出来三日，他隐约觉得这个“韩昭”有明确的目的地，但他对此界的地图不熟，并不知道他们是往哪里去。
韩昭还未回答，雅间的门便轻轻一响，一只白/皙的手端着一碟糕点放在桌上，因为季青接连受伤，始终未曾恢复过来，容景放在储物戒里的辟谷丹又已经吃完，所以不得不开始找地方吃饭，他只以为是前来上菜的小二，并未多想，但过了片刻一抬头，却是一名黄衣少女俏生生地立在眼前。
“云师兄。”少女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她展颜一笑，季青却打了个寒颤，他想起阮芷的话，立刻转头去看韩昭——难怪他们今天歇脚歇得格外久些。
“我看见小二要来送糕点，就帮忙拿了进来。”她毫不见外地坐下，纤纤玉指拿了一块桂花糕：“云师兄不吃了吗？”
“……我吃饱了。”
“启程吧。”韩昭站起来道，洛青灵跟着他起身，季青胸口微微发烫，他知道那是谢泓均写在他衣襟上的三道护身符，全碎于朱雀掌下，但还有小半角残符，仍然隐没织物的经纬中，这两日总是隐隐发烫。
季青刚要站起来又坐下，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在碗里，韩昭微微挑眉，洛青灵却一把抢过他的筷子，撒娇道：“好了，云师兄，吃这些东西有损身体灵气，吃辟谷丹好啦。”
“我没有辟谷丹了。”季青冷冷看着她，少女笑道：“我还有，等会儿给你。”
“你都金丹了还需要随身带着辟谷丹？”
洛青灵不由分说把他拽起来：“当零嘴吃啊。”
辟谷丹无色无味，不知道她当哪门子零嘴，季青明显感觉她已经懒得与他废话，他隐约猜测谢泓均和两仪院一样，在他身上留了追踪咒，但此时与洛青灵起冲突定要吃亏，季青只能站起来随着他们向外走去。
他们正从雅间出来，走到二楼走廊中，便看见两名极出众的公子走进飘香楼，黎星河和谢泓均还未看见他们，韩昭浑身气势仿佛缓缓卷回体内，不再是那种极富侵略性的气场，转眼间，谢泓均已经抬起头来，看见了楼上站着的三人。
“谢公子，黎公子，好巧啊。”他们又回到雅间之内，洛青灵先笑道，黎星河冷冷看她一眼，懒得答话，谢泓均倒是微微颔首，说：“洛姑娘。”
“云公子不虚此行，即见了朱雀，又寻到故人。”谢泓均目光朝季青看来，韩昭正握着他的手，黎星河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季青走时谢泓均就说过，若他执意要离去，黎星河必然大为恼火，现在果然如他所说，现在季青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只是说：“你为何知道我见了朱雀？”
“它这三日都守在琼山，并未外出巡视，想必是有人稳住了它。”谢泓均道：“我已经让其他人赶去京城，虽然此处仙门不再，但几百年前留下的护城大阵仍然还有些效用，如果我们控制不住局面，京城总比其他地方安全一些。韩公子既然在此，不如送云公子前去，洛姑娘留下助我们一臂之力。”
季青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让洛青灵留下，却连忙说：“我已经与朱雀约定，我们立下血誓，不得将此处发生的事说出去，它便打开一条通道放我们出去。”
“你连这也信？”
“为何不信？黎星河，若是你想打架，出去多得是机会，何必要把这里搞得血流成河？若是立下血誓，她也会受到约束，自然不能再伤人，况且她们花如此大心血将萧承渊留在此处，自然不想因为几个修士就将一番心血葬送。”季青本就心思沉重，此时更是十分恼怒，洛青灵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笑道：“云师兄说的其实有点道理，我看那只朱雀的行径，的确将这个秘密看得比我们的性命要重得多，可惜她要瞒住的却不止是上界修士，还有萧承渊。倘若他本人知道自己如同一只千年王八一般被关在笼子里，又岂会继续安心待在此处，那只朱雀虽然实力强悍，却侍他如仆，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就没有意义了。”
季青皱起眉：“萧承渊为何会知道？”
“这个嘛，自然是我去告诉了他。”所有人都看着她，少女却不急不忙地一笑：“不好意思啊，云师兄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只好让黎公子和谢公子继续去斩妖除魔，不过我却不会同去，谢公子看我的眼神实在让我害怕得很。”
季青惊怒地看着她，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剑光乍现，接着“锵”地一声锐响，两道剑芒短暂地相交，黎星河收手含怒道：“谢三？”
刚刚却是谢泓均挡住了他，洛青灵这才回过神来，已经出一层冷汗，刚刚那缕剑意锐利得仿佛能刺痛人心，她脸色苍白了一瞬，双钩滑进手中，道：“黎星河，你要杀我也应该想想会不会惊动朱雀。”
黎星河眼中冷光逼人：“我杀你，连楼下的食客都不必惊动。”
“星河，让她走。”谢泓均道：“她眉间有鬼气，修转生道，太过麻烦。”
洛青灵没再说话，她向后退了几步，便从窗口一跃而出。
“恶心。”黎星河收剑回鞘，他微微抬起头，又看着季青道：“你也不算全无用处，虽然现在那只朱雀多半是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但好歹它也乖乖在琼山等了我们几天。”
季青对他蹩脚的安慰无动于衷，黎星河微微眯起眼道：“云季青，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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