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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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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富丽堂皇的睿王府邸灯火通明,数不清的烛霞流影汇集起来,硬是将这皇城根下,快占拒了半个玉澍山的豪门宅院,映衬得如同一颗硕大无匹的夜明珠。

王府西北多植垂柳高槐,有藕花一池,葳蕤婆娑。

穿湖而过,可望见错落亭台数座,玲珑别致匠心独具。其中尤以一名为双月的高阁小楼最为打眼,碧瓦朱甍,镂尘吹影,飞梁檐角皆以明珠美玉垂坠。

风过处,空灵飘渺宛若仙乐。

阁楼上清清寂寂,小王爷李兆正蜷卧在一座花月美人蜀锦屏风之后的罗汉榻上,百无聊赖数着梁上雕刻的鸣禽飞鹤。

一十二,一十三,一十四......数到第十五只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打挺,从榻上坐了起来。

蛰伏的伤处因为动作,又开始锥心刺骨的疼。

李兆闷哼了一声,朝着门外大声喊道:“黄天海,黄天海——”

候立在外的内侍黄天海,闻声赶忙近前听候差遣。

进了屋,眼珠提溜一转,马上天地祖宗一样的嚷叫起来:“哎呦,我的殿下,您快躺下快躺下,千万别牵累了伤口。”

他个头不高,身体微胖,天生带副孩子气的脸孔。圆润的颊上嵌一对浅浅的酒窝,随着说话时隐时现,愣把那快五十岁的年纪衬出了四十岁的面相。

“本王这双月阁什么时候这么冷清过!养着你们都吃闲饭的吗?一个个儿躲哪儿偷懒去了。去,把绿腰给我叫来,另再找几个身段儿好的,今儿哪个讨得本王高兴,本王重赏!”

黄天海头点屁股撅,嘴上却急忙劝阻:“殿下,您这身子骨儿还未复原,太医嘱咐要多静养,您看是不是等过几天......再......”

天海公公一再暗自腹诽,也不知是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他家王爷下这如此毒手。

几日前主子被暗卫带回来的时候,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到现在想起来,后背上还涔涔冷汗。

多悬最后主子转危为安,又死令禁口力压下了这场灾殃,不然睿王府多少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不仅如此,还有更邪行的。

若论往常,这小主子受了气,必得连人祖孙三代都要拖出来鞭尸撒气。这回险些命都没了,却居然一直忍到现在也不见他有任何报复的举动。

就是眼见着整天整夜的闷闷不乐,对诸如斗鸡走马,酒色财气的日常惯习全然提不起兴趣。

甭看这会子吆喝着赏舞听曲,看看那被掀翻在地的樗蒲、骨牌。可想而知,若真顺了他的意,一会儿指不定又要平白闹腾一场掀桌撵人的大戏。打骂了人是不打紧,就怕他一气之下再牵连伤口,出了纰漏,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头等罪过。

“黄天海,你是不是活腻了!连本王的话都听不懂吗?”李兆心里正憋闷着,此时谁逆他的意,谁就是那头号的倒霉鬼。

“王爷,老...老奴惶恐...不是老奴不听,实在是,实在是殿下的身体耽搁不得啊——哎呦”

黄天海还没说完,脑门就被飞掷而来的镶金茶碗砸了个正着,霎时眼冒金星。

手来不及擦拭,黄天海抬眼就见发了疯的李兆,上窜下跳又是踢桌子又是摔凳子,吓的他差点一口气续不上来撅过去:“祖宗,小祖宗,您悠着点儿,当心伤口。”

说罢胖身子颤巍巍扑上前,一把抱住李兆的腿。

李兆手中抄着宝石满嵌的珐琅花瓶,高高举起,踹他一脚没踹开,气冲冲道:“你——你去不去,是不是让我气死在这儿你才满意!”

黄天海没辙,只好哭丧着脸道:“您消

消气,消消气,老奴这就去叫人。”

“滚!”

黄天海一脚才踏出门,身后接二连三响起哐哐嚓嚓瓷器坠地的声音。

眼看主子气性难以平复,他摇摇头,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名叫绿腰的女婢身上。

绿腰,人如其名,常年着一身翠色褙子,生的桃腮粉面,娇俏玲珑。舞乐俱佳,尤擅弹奏古琴,又惯会揣度人心,入王府半年来,深得李兆喜爱。

让她来劝哄则个,说不定还真有出奇效果。

不多时,黄天海领着以绿腰为首的六七个纤瘦婀娜的舞姬,以及奏乐班子来到小楼上。

见人到了,李兆也不说话,重又回到罗汉榻上坐下。

凌空做了手势,天海公公会意,便悄悄退了出去。

接着丝竹弦乐渐起,绿腰弄琴,舞姬甩袖,一场声色兼备的靡靡舞乐,就此开场。

手边茶水,又换了新的君山银针。

掐尖的嫩芽,水中悬空直立,一如根根银刀,条条细笋,形状优美,香气扑鼻。

玉澍山的山泉水差强人意,比不上空冥山重山叠岭流泻下的泉水清冽甘甜。

李兆隐姓埋名,心甘情愿为个远避红尘的方外之人,亲手煮了两个月的素水清茶,从最初的兴之所至,到最后的求而不得,时间迅疾仓促,仿佛挥霍尽了他二十年来所有的兴趣与热情。

不受控制全然依赖本能的行动,远远比理智的思想更能体现一个人内心潜藏的情感。

他原以为是对洛笙的恨意,在支撑他不计后果的铤而走险,然而尘嚣落定之后,他却并没有产生预想中那报复成功的无限快感。

那么,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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