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乡村老师花乐乐（1/2）
老话说，冬至大过年。在古人看来，冬至虽是一年之中日照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但从今往后，日照的时间会一天比一天增长，这意味着否极泰来，应当庆祝。
故而这一日，家家户户不只是要在家里准备丰盛的美食给祖宗先人和各路神明享用，村里还会组织村民办土地社：即凑钱给土地庙或者山神庙修葺他们的居所——没钱的小修，有钱的大整；有些村子的土地社办得繁盛热闹至极，甚至成为方圆百里百姓赶圩、看戏、未婚男女相会的大节日。
炸丸子，炒米花，熬糖浆、包肉粽，杀鸡杀鸭……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食物的香气扩散在空气中，让暗沉阴冷的冬天多了些许温暖。
花乐乐是主亦是客，所以尽管花家的厨房里，妇人忙得脚不沾地，她也不必去帮忙。闲着无聊，花乐乐便领着一大群不到十岁的小萝卜头到村中间的晒谷场，这是村里唯一一块掺了石灰修整的地面，平整硬实。
花乐乐手里拿着半米长的树枝，另一头已烧成黑漆漆的炭状，在地面上写下从一到十这十个数字，边写边读，“这是一、二、三……”
一群小萝卜头一边跟着她的屁股后面，一边念道，“一、二、三……”声音颤抖抖的，既紧张又惊奇的样子。
“光念不写可不行！”花乐乐把从家里特地带出来的木炭棒掏出来一一分发给他们，见他们怕怕不敢接的模样，佯装生气地道，“干什么？木炭咬人啊？快拿着！咱们说好了的，哪个赖皮偷懒就在他的脸上画条鼻涕虫！”
“我来！”花二嫂的小女儿四丫抢先拿走一支木炭棒，阿娘说了跟着小姑不会吃亏，她蹲在地上，边看花乐乐写的字依葫芦画瓢，歪歪扭扭的写下十个数字。
花乐乐给她鼓掌，“四丫好厉害！全部写对了。你会写字啦~”
小姑娘立马冲其他小萝卜头扬眉，笑得露出一嘴豁口的牙。
其他小孩儿不甘心被个小丫头一马当先，纷纷抢走花乐乐手里的木炭棒，各自找个空处，在地上写起来。写完了又让花乐乐帮看是否写对了。
“不错！不错！”花乐乐背着手摇头晃脑地点评，“不过这十个数字简单，接下来的可难啦，你们还敢不敢学？”
“有什么难的？小姑奶奶你就尽管写吧！我都记得住！”花大侄子的大儿子立马自信满满地回答。
四丫不甘示弱，“我也是！”其他小孩自然纷纷应和，表示自己不畏艰难。
“好！”
……
在古代，穷人能接受教育的机会极少，花乐乐也不教他们什么高深拗口的知识，花了一个下午，一边讲解计数的规律，一边把一到一百在晒谷场上写了一遍，让他们各自模仿记牢，看时间不早了，又约定明早再在晒谷场集合才各自回家吃大餐去。
美美享用了一顿丰盛大餐的花乐乐没考虑到这‘乡下支教’带来的影响，等她第二天睡醒吃了一碗花二嫂诚心诚意奉上的拿手菜‘茨菇肉沫米粉’后，才拎着几根木炭棒，在花家一群小萝卜头的簇拥下，施施然往晒谷场走去。
还没到晒谷场，就见到几乎全村的人都围着那晒谷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谁喊了一句，“来了！”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的众人唰地扭过头来，围着的人圈很快分开一个小口，供花乐乐等人进入。
有点纳闷的花乐乐进了人圈中，看见昨天写在地上的木炭字迹还很清晰，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又看见昨天那群小萝卜头今日个个都自带了木炭棒，再看看那些村民热切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敢情家长是来围观孩子们的学习状况了。
果真那些村民一见到花乐乐就七嘴八舌地道：“四丫头啊，我孙子要是不肯认真学，你就狠狠地打！别怕打坏！”这是辈分大的村民的嘱托。
“梅娘，我们家柳生特聪明，你可以教快点，没事的，他一学就会！”这是亲妈对自家儿子的迷之自信。
“花姐姐，这是我家做的炸丸子，您尝尝，特别香！”得，还没出成绩呢，谢礼就来了。
……
花乐乐被他们吵得两耳嗡嗡，连忙叫道，“停停停！大家听我说两句。”众人安静下来，“我原本就是个不识字的睁眼瞎，不过是日日看着俊生写字、读书，这看多了听多了，略略懂几个字罢了，并不是个有学问的人。”
‘屁！老娘本科文凭！’
“就凭我这粗漏的底儿，万万比不得那开馆授业的夫子。只是恰好有空，教他们学些常用字，方便日后看个文书、账本，算点加减乘除罢了。”言下之意，我随便教教而已，你们千万别抱着孩子能上清华北大的指望。
众人听了非但没恼，反而个个喜形于色，相互议论起来，“我家小狗儿那么调皮，要是能看书算数，那我就厚着脸皮送他去老舅家谋个账房的营生，以后生计不愁啦！”
“账房我不敢想，但好歹日后去城里卖荸荠的时候，别被城里人坑钱就好。”
“我们家妮儿要是会看账，别说嫁给镇上的富户，就是嫁到城里都使得！”
“是啊！反正冬天没什么活儿，我就天天盯着我家那小子，他做事最耍滑惫懒，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婶子说得对，那我也天天盯着，免得妮儿记性差，落下了功课。”
……
花乐乐翻白眼，这才刚迈出一步，你们就想着领到马拉松比赛的奖金后怎么花，是不是早了点？她拿棍子敲敲地面，“大家想看想学都可以，但是不能在这里说话聊天，免得影响孩子们的学习了。”
话刚落下，众人跟灌了特级哑药似的，晒谷场立马就静悄悄的。
乡村老师花乐乐的教学时间到——
“昨天教你们从一数到一百，你们还记得么？”
小萝卜头们大声喊道，“记得。”
花乐乐满意地点点头，“那行，你们把它们边读边写出来，要是谁全对了，我今天就教他写他自己的名字。”
花乐乐知道自己留在清溪下村的时间有限，所以只要求他们会看会写，至于字迹写得好不好——穷人没那么多讲究。
她上午教写字，下午教简单的加减乘除。孩子们的天赋或许各有差异，但个个人都特别努力，花乐乐发现每每复习前一天的学习内容，他们都记得十之**。一问，才知道回去后，有的是自觉复习，有的是爹娘陪着站了一天，孩子没学会，爹娘倒是学会了，自然又押着孩子复习了一个晚上。
花乐乐很感动，原本打算只是打算教一个星期的，硬是又多教了五天，才去清溪上村找云丫。
“小姨，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云丫拉着花乐乐的手撒娇，她高高兴兴地道，“您再不来，我就要把给您特地留的咸鸭蛋都吃了！”
清溪上村地形起伏，造就了诸多的小山丘和池塘，虽然水田不多，但勤劳聪明的村民在池塘边上种桑树，池塘里养鸭、养鱼，靠着这桑基鱼塘的可持续发展模式，富裕的清溪上村成为了这附近未婚姑娘最想嫁来的村子之一。
故而有几个大池塘的云丫家常年是不缺鸭蛋吃的。
“你个坏东西！”花乐乐趁机敲了她的小脑袋，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她，“亏得我好不容易有空就来看你，你还不赶紧把咸鸭蛋端上来让小姨尝尝？”
云丫接过一叠厚厚的芭蕉叶，惊喜地道，“小姨，这是什么？”
芭蕉叶被花乐乐细细地裁成A4纸大小，为了不让它们那么易碎又隔水蒸了一遍，叶子褪去了翠绿变得枯黄暗淡，看起来不太好看。
但是芭蕉叶上写满了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字，有些笔画看起来复杂的字，花乐乐还在旁边画了图案做解说，方便初学者学习。
云丫指着一个有爪子有冠子的动物图案，小心翼翼地问花乐乐，“小姨，这个是‘鸡’字吗？”
花乐乐挺不好意思，“是啊。我画的不好。”这古代没有现成的水性笔，她还是刮了锅底的黑灰调的墨水沾树枝画的，效果可想而知了。
云丫兴奋得两颊红扑扑，“不不，小姨画得很好。小姨你先坐，我给你端好吃的！”她把那叠芭蕉叶小心放在桌上，才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快去！”花乐乐笑着打趣，“我走了一早上的路，肚子饿得慌呢。”
“诶~”
“梅娘和先前不一样了。”花大姑奶奶盯着花乐乐，若有所思地说一句。花乐乐心一惊，莫不是被她发现自己是外来户了吧？
“像是未嫁时的模样了。”花大姑奶奶补充一句，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自你守寡以后，连个笑容都没有，整日绷着个脸，连带爹娘都跟着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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