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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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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恢复的时候,眼睛没法聚焦,睁眼闭眼都是一抹黑,用力地闭上再睁开,终于相信,原来不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是真的天黑。

记忆像断了线的网路电影,空了一会,仿佛每一个不小心醒转的午夜,黑暗天生给人带来茫然。

随之衔接上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断点续传似的涌进脑中。

纪宁霎时警觉起来,黑衣人!

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在没有弄清楚周围情况之前,他情愿保持一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躺着。

举头看不见月光,是被带进了更深的树林,还是在洞穴里,在地底?

万一迷路可就难办了。

心脏在胸腔砰砰作响,它跳得太快,回音里夹带了好些句子,它们揉在一起,同时发出声音,那是从未听到过的嘈杂的耳鸣。太过安静的四周把断断续续的耳鸣串成一条线,每一条词句都好像在耳边被朗诵者冠以丰满的颜色。

理智的声音在说没时间了,得先弄明白现状,纪宁听不见它,它被湮没在过快的心率里。脊椎骨在叫着害怕,血小板把后悔运输到他的四肢百骸,有崩溃的声音在回响,千方百计地活下去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纪宁想努力让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平静一点,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至今为止他所经历过的混乱,不过是物理试卷上用错了公式,最深的委屈,也不过是被吴纵骗了几串血汗钱。

在承受过超出认知范围的痛楚与恐怖之后,在这黑暗中,他突然对过去感到释怀。

他又开始数数,这次是在心里默念,从一开始数到六十。中途还能岔开心思去估摸,数到天亮的话,运气好可能只要数三千六百下,运气不好可能要数几万下。

七百多的时候,心跳慢慢地平复节奏,不再以过快的速度给纪宁制造心悸。

耳边那持续的尖声也停止了。

纪宁心满意足,毕竟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他找回了自己。

身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不是出现,是它一直都在,纪宁平息了混乱,刚听见。

是除了自己以外,另一道呼吸声。气息平稳又绵长,应该有是什么人睡在那里。

不知身份,不敢妄动。

对方也没含糊,开口报家门。

“……肉……我房里还有……”他嚼着红烧空气,齿缝间挤出几句梦呓。

这声音纪宁认识,是松萝。

虽然一直对冯辰枢避之唯恐不及,但听见松萝声音的时候,纪宁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自己安全了。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为方才自己的慌张感到不好意思,五感同时涌了上来,身上的每一寸皮都在痛,而且他热的一塌糊涂,又渴得要死。

松萝明显是被大王派来巡视自己的,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他便动起使唤松萝的心思。

喉咙太干,发不出声音,想喝水得弄出点动静,他才察觉一身的肌肉都没力气,右手像是有千斤重,抬不起来。

方才刻意地让自己别动,现在却发现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纪宁急得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上下左右都是一样的黑。

他遗憾地想,眼睛怎么就转不出声音呢。

这种在睡梦中无法醒来的感觉是……鬼压床!

听说鬼压床的时候,先试着动脚趾,随后全身都能恢复。纪宁用力绷紧脚尖,两手也没闲着,把力气都往指尖集中。他憋着一口气,一心一意地绷脚尖。

一阵电流,自脚掌心到小腿肚蹿上来,疼痛像是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他终于“哇”地叫出来。

随后他就能动了。

小腿抽筋了,他妄图从床上坐起来。这动作对他来说幅度太大,前胸和后背一齐抗议起来。

“嘶!”小声吸凉气。

纪宁突然理解了码头边纤夫为什么边喊边干活,好像喊出来真的能恢复一些力气,他一边嗷嗷叫唤,一边战战兢兢地动了动小腿和背部的肌肉。

他没再做多余的动作,攒了一会力气,伸手去摸腰带和袖口,摸不太真切,银票和家当好像都不在了。

没让纪宁失望,松萝被他的动静催了起来。

松萝趴在桌子上睡,听见声音,连滚带爬地点了火,手里托着灯盏往床上照。他迷茫的双眼对上纪宁期许的眸子,露出了有点紧张的神情。

随后,他做了一个让纪宁永生难忘的举动。

松萝伸手,虔诚地把纪宁的眼睛抹上。

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但并不影响纪宁怒向胆边生,眼前的手一离开,他就继续把一双眼睛鼓出来,持之以恒地瞪着松萝。

松萝见状更害怕了,抬起颤抖的手,伸到纪宁鼻子下面,气的纪宁哼出一口大气。

“他醒了!”

丢下这几个字就往外跑,支离破碎的话隐没在门外的黑暗中。纪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敞开的门,脑袋里登时冒出了几个问号,这是哪儿?松萝为什么会在?有吃的吗?

没让他等太久,松萝带回了两个人,一个提着药箱,看起来大夫模样,另一个则是纪宁耳熟能详的冯辰枢,穿得没平时花哨,浑身上下浅葱色。

冯辰枢一脸沉痛地看着自己,纪宁也一脸沉痛地看着他。

纪宁此刻的想法是,偷车的事败露了。

但冯辰枢没问他车的事情,大夫先走到床边,来摸纪宁的脉,完后又翻纪宁的眼皮,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有哪里痛没有。

纪宁气结,张了张嘴,他要是能说话,早就说了,还由着这几个人在床边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来围观自己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模样在旁人眼中看起来虚弱极了,一直站在后面的冯辰枢走上来,使了点力气把他扶起来,喂他喝了水。

纪宁软软地靠在床边:“记得,上辈子的事都还记得。”

一张口他自己都惊了,这岂是气若游丝能形容的,声音轻的简直像是幻听。大夫把耳朵凑得很近,大约只听见了他后半句话。

纪宁也不想重复了,每说一个字,空气的微小震动都在他的肺里面引发一串爆炸,敲锣打鼓地疼。

大夫正色道:“公子,中元节不要开这种玩笑。”

纪宁一听,喜上眉梢:“正是中元节才要跟你讲前世今生,平时哪有这氛围。”

大夫不理他,自去桌边写药方。

他吃力地扭头,看冯辰枢。对方果然一直在看着他,显然听见了这句俏皮话。但他没有笑,甚至没给反应,只是眉头紧锁地看着自己。

纪宁突然想起,他给冯辰枢讲故事的那天正是七月初七,怎么就到了中元节呢。

松萝跟大夫去抓药,冯辰枢迟疑着,在床边踱步。他想坐下,又觉得站着好些。

“你坐不坐?屁股要伸不伸的。”纪宁嫌弃他,忍着周身的难受跟他说话。

冯辰枢半截屁股沾在床边,四舍五入等于坐了,两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小王爷先开了口:“你有哪里痛没有?”

纪宁道:“不痛。”

可能是靠在床头消耗了力气,可能是几天没吃饭的缘故,两个字说完他又有点神游的迹象,冯辰枢的嘴巴一开一合,纪宁却听不清,脸和耳朵都滚烫,身体却感觉冷。

他还想解释一下偷车的问题,认个罪,随后意识就游离了,再次昏睡过去。

前头睡饱了,这次没昏多久,纪宁几个时辰后就醒了,周身疼痛减轻不少。

冯辰枢和松萝,一个趴在他床边睡着,一个趴在桌上睡着。纪宁去戳冯辰枢摆在床边的脸,软乎乎,暖洋洋的。

这人怎么找到自己的?

戳了好几下,冯辰枢才舍得从梦里张开眼睛,一双眸子里装着清晨未散的雾气,湿漉漉的。

随后纪宁就被他巨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那天这人的眼下就有点青,现在他一觉睡醒,脸色难看得快要追的上丧尸了。

纪宁没忍住:“年轻人要多休息啊。”顺手去摸他的额头,摸起来倒不觉得热。

冯辰枢撑起上半身,也去探摸纪宁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纪宁骤然想起昨晚要说的话,脖子一梗:“我有罪,我偷了车,既然被捕了,先把车还你……车呢?”

随后想起,这分明是在室内,两匹马一辆车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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