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2）

立后之事因杜若之故被生生按下去。说是杜若死的那日时辰不好冲撞了天罡，秦王为此大怒，杀了好多相士。

云华台残损过半，灰烬弥漫飘飞，整整一天一夜才消散殆尽。幸存的房梁和柱体皆因为大火被熏得一片漆黑，连着杜若最喜欢在它绿荫下看书的那棵树，也未能幸免于难。有关于杜若的所有，都没有留下。

只在看到扶苏的时候会让人想起，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白玉一般皎洁的女子，温柔过这座冷酷的宫殿。可她还是在这晦暗的宫墙下香消玉殒，孤寂了她一生最好的时光。

启伽总觉得杜若之死秦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他最终选择相信杜若，可到底是因为他的失误，杜若没了，她含恨而终。为此启伽与秦王闹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痛快，秦王只由着她耍性子。

总归是又年长了一岁，知晓杜若与景达一事关乎王室体统，更关乎秦王个人颜面，站在秦王的立场上，他那样做也没有不妥。他不曾降罪于杜若，到底是法外开恩了。

顾念杜若为嬴氏生下长子，她的丧仪颇为体面，秦王还命云华台所有宫人为她生殉。

姣姣没见过活人殉葬的场面，想想就怕。她央启伽:“姑娘，那些人可是活生生的，也没犯下什么过错，你去同秦王商量商量，免了他们生殉吧？秦王一定会听的。”

启伽说:“王宫有王宫的规矩。你可还记得从前公子嘉的生母离世，有多少人生殉？她且只是不得恩宠的废王后，杜若可是为秦国生下长子的妃嫔。”她是漂在异国他乡的浮萍，全凭秦王一时喜爱存活，哪有余力管别人

“姣姣，杜若那样好的姑娘，又与嬴政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可嬴政还是不信她……”兔死狐悲之虑人皆有之，从前她不在乎这些，现在却畏惧秦王的厌弃，这种恐惧并不来源于秦王本身，而是另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譬如情爱。

繁华落尽，再寻不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启伽坐在云华台的废墟上，丝毫不能感觉到她残存的温暖。人生一世，或许就是如此匆匆吧。

隔阂的消除是在一个午后。

那日秦王来看启伽时，牵来了扶苏。因为丧期未过，扶苏还着一身素白。他那样小小的一个，连宫人为他赶制都丧服都撑不起来。

慈爱之心油然而生，启伽蹲下身去抱着扶苏，就好像抱着杜若。泪水止不住往下淌，这是杜若故后她第一回这样哭——杜若惨死之后她甚至有一丝庆幸，庆幸杜若终于逃离这冰凉的地狱，她终于可以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怕吓坏了扶苏，启伽没有难过太久，她擦干眼泪，柔声问道:“扶苏，你要吃什么？姨母这里有很多好吃的。”

“姨母，我要母亲!”

秦王蓦然阴沉下脸来。他怒喝道:“赢扶苏!司马夫人才是你的母亲!”被威慑住，小扶苏立马吓得躲进了启伽怀里。

“嬴政，你不要凶他!我本就不是他的母亲，杜若才是。”

秦王说:“启伽，扶苏现在不过两岁，记不住事。你要是真心疼爱他，就别老是把羋良人挂在嘴边!你也知道没了生母倚仗的孩子有多可怜，从今日起，你就是扶苏的生母，你须得教好他，将来做个好君主，更要做个孝顺你的好儿子!”

启伽很笨，可是秦王的话她能听明白。她眼见过赵嘉和杜若没了生母的照拂活得有多凄惨，而扶苏是杜若留在这里唯一的念想，纵然她司马启伽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此后，扶苏就踏踏实实在契成宫住下了。

长定也没有再出来溜达，她宛若看透一切似的，消散了对秦王所有炽烈的热爱。

她总是想起杜若，似在叹息杜若一辈子不值得，又似在叹息自己的一生一世。她问栗衫:“如果到了我也不得不从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天，秦王政，他会如何送我走呢？”

可是指尖还捏着银针，另一只手上是做了一半的秦王的骑服。

“他爱着骑装，只是从来不穿我做的。”床榻上整整齐齐叠放着数十件骑装，皆是长定自入宫以来一针一线亲手制成。

他第一次收到长定着人送过去的衣裳时，看都没看一眼，他说:“寡人不需要后宫的女人做这些，让她们以后都别拿东西来烦寡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得再多也只会徒增人厌烦。

杜若下葬那天，秦王没有去送她最后一程。他召见了一个马上就要生殉的宫婢，问道:“听闻除了乔韵，羋良人最器重你”

她脸上挂着泪痕:“是的。”

秦王说:“既然你能同她说得上话，那待你见了她，替寡人向她转告——那景达，到底是钟情于她一人的。那些田产也是寡人私自命人到楚国置办的……景达没有娶过妻，她没有错付他人。那晚寡人说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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