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葬礼（1/2）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光线被云遮住，森林此时变得几分沉闷，空气中浮动着躁动，连风也不安起来了，混杂着散乱的树叶声，从四面八方卷来。
鸠泽的心随着幻影的奔驰，愈加沉重起来。
当渐渐靠近马戏团，鸠泽闻到一股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仿佛随他的呼吸钻入他的肺中，附着在他的心脏上，拖动着他的脉搏，啃噬着他的血肉。
“吁，到了。”
鸠泽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焦急地从马上胡乱跳了下来，朝马戏团大门的方向走过去。然而每当迈出一步，都似乎对他而言很吃力。当结果即将揭晓时，他却退缩了。无人知晓门后面究竟是什么，他害怕那不确定性后面的真相也许沾染无情的血色。
“等等。”，莱茵从后面赶了上来，紧紧抓住鸠泽的手。莱茵的手十分冰凉，一股寒气直窜而上，鸠泽顷刻间镇定了不少。他的手背光滑细腻，手指修长，配上白皙的皮肤宛若一个美人的纤手，然而手心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这似乎与他的贵族形象不符，但不知为何，却能给人一种安心感。
“如果你不愿去看的话就算了，不必强迫自己。”
鸠泽摇了摇头，看到这莱茵叹了一口气，松开了他的手。
“确实，有些事也许要你自己去面对。里面应该没有怪兽了，我待会会来找你。不必害怕，记住：无论如何，我永远在你身边。”
听到莱茵的话，鸠泽的眼睛莫名有些发酸，“我永远在你身边。”这或许是他从小最渴望听到的话。流离失所让他早已习惯了被抛弃，他就像一个皮球被铁匠狠狠踢走，被查尔斯肆意玩弄，没有人真正愿意要他，没有人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父母是一个遥不可攀的词语，陌生而又刺眼，嘲笑着他的孤独，他一直羡慕着别的孩子能够享受着父母的爱，“我永远在你身边”或许只是别的孩子轻而易举享受着的承诺，对他来说却是一根定海神针，它意味着他不再孤独一人，不再流离失所，有了坚实的后盾，这或许是为什么他轻易选择相信莱茵的誓言。
正是因为之前从未有过，所以渴望，所以防备，所以害怕失去。
鸠泽握紧了拳头，没有让莱茵看到他的脆弱，径直走了上去。
他走进马戏团的大门，面前是早已预料到的情景，横尸遍地，血渍早已干涸。周围回响的是他的脚步声，一切都是寂静的。
死亡或许是最公平的事物，它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尊卑，不会在意你是善良还是邪恶，不管你是正当年少还是步入垂暮，不会在意有什么人在等待你，也许它将甜美的爱意化为沧桑白骨，也许它摧毁了一份思念、点起了无穷的叹息。
他从一个个熟悉的、陌生的面孔身边经过，妖婆、守卫员甚至是查尔斯，他们在他心中曾如同噩梦一般，但随着他们的死亡一切都烟消云散，除了查尔斯，他心中都没有想过致他们于死地，他不是善良软弱，这或许只是小人物的无奈，他们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生存下去，如果他们不会欺凌他人，树立威信，别人就会反过来骑到他们头上。但这么多人中唯一不同的，是小丑。
鸠泽对小丑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感激，又有失望。小丑的确是少数会主动关心自己的人，但他的确也是当困难来临时作壁上观的大多数。可明明逃亡时他看见小丑往马戏团外面逃跑，可不知为何小丑死在了驯兽场门口，他身上的巨大血窟窿显得触目惊心，身后是一地的血渍，他的手上似乎紧紧抓住什么不放。
鸠泽心底为小丑祈祷了一下，按女人教的在胸口处画了一个十字架，就这么绕过小丑走开了，转去继续寻找女人。
每次当辨认出不是女人后，他既松了一口气，又提心吊胆起来。终于他站在当初那条小路上，即使不是夜晚，这里却仍旧是黑黝黝一片，然而可以远远地望到小路尽头的微光。明明之前是那么漫长的路，如今却可以一眼望到尽头。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步。
四周静悄悄的，再也没有怪兽的咆哮。然而这种寂静却令人害怕，它暗中渗入他的身体，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鸠泽他紧握住左手的天使印迹，低声祈祷，但连他也不知道到底该祈祷些什么。
是祈祷女人顺利逃脱，还是祈祷青与尘活下来。
其实他内心明明早已预示一切的结果，可为什么他还是要抱着那一丝侥幸？
无论他来或不来，一切都早已成定局，他无力改变什么，也不能帮助什么。之前他没有找到女人，这说明女人要么早已成功逃脱，要么……
来找青与尘，那只不过是他为了那份自私的自欺欺人。
但内心的那丝侥幸驱使着他，走向前去。
这似乎比逃亡时还艰难，他每走一步，脚底就有尖锐的疼痛，豆大的汗水一滴滴落下。
希望与绝望并存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焦灼一直焚烧着他的内心。
或许命运是最残酷的，它总是无情地把你最不希望的事情赤裸裸放在你的眼前，强硬地让你接受它的安排。
青与尘就这样突兀躺在他面前，满地血泊早已凝聚与尘土混杂在一起，就这样狠狠嘲笑生命的廉价。全身四处都是被撕咬的痕迹，眼睛还保持着怒视，全身早已僵直，那之前柔顺美丽的皮毛早已被撕扯地不成样子，而且最令他悲痛的是……
鸠泽忍不住往后退，突然触碰到一个物体，随即传来了骨碌碌地声响，在一片寂静中如此刺耳……
他的眼前一片仿佛突然全是红色，血淋淋的尸体、血淋淋的真相、血淋淋的头颅，血的红色就这样充斥了他的视野，几乎将他淹没。他发了疯止不住往后奔跑，仿佛这样就能从真相中逃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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