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拂晓(1/2)
有程透看着,说不让喝多就一定不让喝多。展光钰走的时候脑袋清醒脚也不打飘,因此才能记着问出心中的问题。</p>
程透在屋里收拾残局,程显听出来送送他。两人脸色都有点微醺的红晕,程显听看起来很放松,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那种紧张感,展光钰走在前面,直到快离开村子,才蓦地站住脚,回头说:“你再没什么事情瞒着他了,是吧?”</p>
程显听不答,只淡淡地笑起来,颔首问说:“怎么?”</p>
“没怎么,我倒是要告诉大哥你一件事。”展光钰料到他这种反应,也不穷追猛打,反而自顾自讲道,“我初来洪荒塔,原是打算来此斩杀凶兽立功,可是来了以后有人提点,说是这儿本就相当于牢笼,我杀了在牢笼里的囚犯,岂不是没事找事。”</p>
程显听赞同地点了点头,“恩,说到点儿上了。”</p>
展光钰没好气瞥他一眼,兀自往下讲说:“有一个小姑娘忽悠我说再往上一层是个叫做岭上乡的桃源之地,到那儿去等待机会,或许尚有希冀。”他挠挠头,有些懊恼,“现在想来,那小姑娘大抵是许凝凝幻化的。不过,想必大哥你也听明白了,我是自愿来到洪荒塔下层的,也就是说,不必等到仙宫山门百年再开,我怎么进来的怎么再出去就行了。”</p>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必担心你?”程显听挑了挑眉头。</p>
展光钰立即窘迫起来,“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头上那撮金毛抖了抖,“我、我其实是想说,我偶尔无事可做,也会到下层溜达溜达……”</p>
程显听顿时蹙起眉道:“那儿有什么可去的。”</p>
“正所谓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你晓得岭上仙宫能维持现在的状态而不是直接堕入血海魔渊,是因为现今塔内关押着的身份最尊贵的囚犯是神行知狐,但岭上仙宫好似是在洪荒塔内的小国一般,许凝凝管不着,塔内实际的统帅仍是次一级的许凝凝。前段时间我听许凝凝的手下议论说塔内可能要被关进来新的东西,能压神行知狐一阶……”展光钰故意顿了一下,瞥了眼程显听,“若是当真,那——许凝凝也颇为焦躁。”</p>
“莫说许凝凝的属下,她本人也没本事知道谁犯事要被关进来。捕风捉影的事,你少听进心里。”程显听啧一声,训道。</p>
“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反正——要是瞅见势头不对,我可就溜了。”展光钰略显心虚,小声说出正题道。</p>
程显听露出嫌弃的表情来,“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在这儿弯弯绕绕的。”</p>
展光钰话锋一转,立即道:“那不说我,说你,你的身体没有真的取回来,是吧?”</p>
话音未落,程显听果然眯起眼睛,微笑道:“我说呢。小铃铛,你在这儿等着我呢?”</p>
展光钰却一反常态地严肃,正色道:“你家那孩子根本不知道封印未能彻底解开,我说的对吧。”</p>
那一刻,展光钰仿佛看到月光化作了白霜,慢慢笼罩在了程显听的身上。他慢慢慢慢地敛去笑容,眼底深如死水,又好像没有什么蛰伏着。人间染上的那些烟火气息仿佛都消失干净,他仍是那个冷如磐石的殿下。</p>
展光钰依然本能地畏惧着眼前的人,但却没有胆怯,认真地问说:“你到底想做什么?”</p>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须臾,直到程显听身上那些霜似的寒冷好似瞬间散了。他再度温和地笑起来,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与你无关。”</p>
不知为何,展光钰有种奇妙的预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的预感。这种预感令他生起百感交集,却没有不安与慌乱。于是,他叠掌冲着程显听缓缓揖礼,沉声道:“那,大哥,再会。”</p>
程显听冲他轻轻挥手,“再会。”</p>
回到家里,程透正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等在桌前,程显听愣了一下,忍不住问说:“我出去这么久,你怎么不问问我送客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啊?”</p>
程透一只胳膊往前一摊,“这不,你想讲的时候自己就开始了。我早习惯了。”</p>
程显听嘟囔一句这小兔崽子,摆手赶人道:“去去去,没啥好讲的,我骂了他几句。你赶紧给我睡觉!”</p>
程透让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等等,我就不能有话跟你说吗?”</p>
程显听挑眉道:“怎么?”</p>
“明天,还是暂时把砗磲链还给你吧。”程透转过身子道,“我看你还是用它化作的长鞭最顺手。”</p>
程显听摸着下巴想了片刻,点头说:“恩,也行。有它在是顺手点,不过还不一定就能打得起来呢。”</p>
他顺手摸了把程透的脑袋,“那就劳烦你明天护法啦。”</p>
程透一怔,小声嘟囔说:“我还以为你明天准备把我留在家里。”</p>
“我把你留在家里做什么?”程显听反问说,“你又不是不能独当一面,指不定要出什么劳什子事,不如我们离得近点。”</p>
这夜里,众人各怀心思。有人一夜无眠,有人安枕至天明。</p>
程氏师徒俩的这个清晨好似同往常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程显听悠悠地把砗磲珠链缠在了腕子上。程透伸手替他理了理衣上的细小褶皱,突然慢慢说:“我要你活着,还要你爱我。”</p>
程显听没问他为何冒出这一句来,反倒是也慢慢地笑,回说:“我最喜欢你每次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理直气壮。”</p>
程透满含莫名其妙,睨着师父,更加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值得。”</p>
程显听乐了,不由起了兴趣,挑眉道:“展开讲讲。”</p>
程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我好看呗。”刚说完,他脸红起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这是国英教我的。”</p>
程显听乐得不行,想笑又不敢笑。他忍笑辛苦,又不禁暗暗心想国英怕不是灌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思想给他家这个偶尔单纯过分的小傻子。正思索着怎么往下接,却听程透又道:“我会为你毫不犹豫地去死。”</p>
仿佛师父瞬间沉下去的神情也在刹那尽收眼底,程透立刻又继续往下说道:“也会为你毫不犹豫地活着。”</p>
程显听果然没再追问前面那句,蹙起眉问道:“什么叫为我毫不犹豫地活着?”</p>
程透原本正色至极,盯着师父略显阴沉的脸色细细地看。看着看着,他心中像是忽然翻涌起了万顷惊涛,不住拍打着那抹柔弦。既如鼓擂般惊涛骇浪,也似野火般奔涌无疆。仿佛,焚不完的人间词话,烧不尽的离离草。是响喝行云,也细软如玉石肌理,草木香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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