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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机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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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该去万卷仓的日子,陵宏乍一见程透悠悠然地过来,稍有点惊讶。但他略作思考,立刻就明白了那青年是为何而来,因此当程透对上那双柔和的眼睛时,便知道这次自己绝不会空手而归。

他对着道人俯身行礼,朗声道:“有一事想请教师长。”

陵宏微微一笑,点头说:“跟我来。”

他引着他顺回廊登上了万卷仓顶层,这里平时是禁止入内的。脚下云雾缭绕,修士往往御剑而行,应是不缺居高之时,可是此处才能真的令人生出俯瞰众生之感。青年站在朱红回廊顶下,他难得穿一身玄衣,凛冽锋芒并不夺人,但有种一脉相承的傲骨是藏不住的。陵宏且开门邀他进去,半掩上门,静候开口。

程透直言说:“想必师长也料到我为何事而来。”

这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因为没有窗子,透着股闻者生厌的霉味,若是程显听在此,大抵还能嗅出些许不易察觉,早该散尽的血腥。陵宏即使站在阴影里也不显阴郁,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关于琵琶女去哪儿了,我爱莫能助。”

他顿一顿,半张开双臂,“但事已至此,我会尽我所能。”

程透也不客气,张口报了个日子问道:“我想知道那**同药师是去谈什么。”

大抵是没料到青年能记得如此清楚,陵宏愣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记不大清楚具体是哪一日,但好在见药师的日子不多,也就那一次撞上了程透,他略一回忆,沉声道:“那天前几日是霜松的忌日。”

事已至此,陵宏大致上清楚程透都知道些什么,什么不知道。他尽量简短地说明起来,“霜松在岛上有衣冠冢,忌日时琵琶女去了,药师没去。”他苦笑一下,望着程透,“你是不是很奇怪,修士间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对修士来说,只求今生,不问来世。死就是死,魂魄安定的修士死后鲜少化为厉鬼冤魂,身后事,往往对他们来说已同自己无关。

程透没有回答,陵宏却兀自解释说:“死是一件很自私的事,你自己没有感觉,是留下的生者在痛苦。”

说罢,他又咳嗽一声,像是在提醒自己言归正传。“忌日那天夜里琵琶女睡不着,哭到吐血,怀音楼的人叫我去救她。我那天去就是为了告诉药师这些。”

程透点头,心念电转。陵宏特意跑去药寮说这些,一定不是为了给身为琵琶女道侣的药师添堵,结合眼下的情况看,他很有可能是在借此提醒药师有关“计划”的事。怀音楼的人去请陵宏而不是药师,大抵是因为琵琶女至今对药师耿耿于怀,不愿相见,这也是个突破口,她到底为何与昔日爱人反目成仇。

“我想知道琵琶女与药师当年为何反目。”程透负手而立,轻轻问道。

“她恨药师不救霜松。”话音未落,陵宏立刻答道。

青年听罢却蹙起眉来,程显听也讲过这段往事,但他当时的措辞与陵宏有些微妙的不同。“不救”与“救不了”可是两个概念,如果是“不救”,那么说明程显听在扭楼中看的过去并不完整,夹杂着空白!

问题大概问完,程透单刀直入,“还请师长再指点一二。”

陵宏好似料到如此,他走到程透身边,低声道:“谜底全在这间屋子里。”

高阁最顶,空间已缩至最小,这间屋子并不算大,没有任何桌椅板凳,程透朝里走去,两人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有两个洞,很明显是钉子钉入又拔出后留下的。他望向地面,发现砖缝间有着不易察觉的黑色痕迹。青年蹲**子,发现那确是血迹,他目测一二,明白过来。

这两个钉痕,原来大抵是铁索。联想起琵琶女曾经入魔……

“多谢师长指点!”程透冲着陵宏郑重一礼,陵宏赞许地笑笑,也叠掌回敬。

答案呼之欲出,程透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推断到此处,怀音楼的人怕是没必要见了。整个七目村就剩程显听自己在家,大门没关,他急匆匆地进去,正巧撞见展光钰从里面出来。

展光钰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没有和程透调笑,点头打了个招呼作罢。程透迈进屋里,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头的程显听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想必是不欢而散,程透先倒杯茶递过去,这才问道:“怎么了?”

程显听接过喝上一口,手里把玩着瓷盏,眼里阴恻恻的。他不答,反问程透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青年刚要开口,程显听又打断道:“慢着,咱们现在也不清楚到底什么能说什么不能,你从陵宏那儿听来什么看到什么,原封不动地告诉我就行了。”

程透点头,站在他身旁把两人对话重复一遍,又描述了些屋里的情况。见程显听沉吟一声甩下茶盏揉着眉心,就知道自家师父也是明白了,程显听现在浑身上下写着烦躁两个字,这个时候要是不顺着哄着,隔一会儿他指定开始闹事作妖。程透凑过去,推掉他粗暴地捏着眉心的那只手,自己拿指节轻轻按起来。

“你和展分舵主说了什么?”

“我有个想法,”程显听却岔开话题,“昨天,琵琶女要我带给花匠的那句话。你觉不觉得这可能又是第三件事,不是计划也不是本质,但一定跟这两件也有关系。”

程透面无表情道:“太绕了,完全无从查起。”

程显听想想也是,言归正传道:“展光钰是负责仙宫魑魅魍魉的,你觉不觉得一个仙宫里有这些东西很奇怪,能专门安排一个分舵主,说明应该不是个小数目。”

他不等程透细想,又继续说:“还有,关于岛上的具体情况,一个颇具盛名的仙宫,内里具体的情况在外界却全是传闻,你不觉得这很怪吗?”

程显听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意识到了。”

他两手交握,把下巴放上去。“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其实从没有人离开过这个岛呢?”

“师父——”程透一惊,师徒俩现下根本无法确定究竟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他有些怕程显听失言。

“你放心,这个应该能说,展光钰原话是‘没有人能离开这里’。”程显听反而失笑,眯起眼睛。“小铃铛怕死得很,他敢说出来,这句话肯定是能说的。”

程透挑眉,“小铃铛?”

师徒俩重点立刻原地跑偏,程显听想着总得给他家徒弟点消息哄住,要不隔一段时间是要闹的,索性直接卖了展光钰,笑眯眯地说:“解铃还问系铃人。*”

程透略作思量,立即回道:“虎?”

程显听呵呵一笑,摇头道:“非也非也,再去想想。”

知道了展光钰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推测出程显听的,程透显然更想知道这个问题些,瞥了自家师父一眼翻书去了。程显听仍坐在那儿看他,脸上的笑容却敛去了,徒弟一眨眼就把正事抛在脑后,他这个做师父的却忘不掉。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稍作整理,谜底轮廓便可浮现水面。

按时间顺序,霜松的过世令身为人母的琵琶女备受打击,夫妻俩遍寻挽回女儿的办法,琵琶女不惜坠入魔道。药师不救,大约指得也是不愿背道相助,夫妻就此反目——这中间缺少的一段故事,大抵正是两人先后来到仙宫的契机。

理到这里,程显听忽然浑身一震。

不对,是药师先决定的要去岭上仙宫,如果他去了,按照展光钰“没有人能离开这里”的说法,之后他与琵琶女那场斗法又是何时发生的呢?

他抿一下嘴唇,决定先略过此处。两人到仙宫后,琵琶女仍未彻底脱离魔道,出于种种因缘,当她道心不稳时,陵宏——药师也极有可能参与——做主将她锁入万卷仓最顶层。结合时间紧迫,他们的计划一定是要救琵琶女的,至于怎么救……

程显听确认以坠入魔道的状态,琵琶女是进不来岭上仙宫的,必是在登岛后再度出现了入魔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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