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蜜糖(1/2)
林年年遣退吓得腿肚都在哆嗦的侍从,眼神狠鸷地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他转过脸来面对程透,瞬间又变回温和有礼,微笑说道:“程道友,想不到还留着这一手啊。”他绕着椅子转到程透身后,“既再登门,想必是有备而来。也怪我糊涂,你们师徒俩和七目村的药师交情甚好,神医再世,能解香料,我不算难堪。”
程透看不见他的脸,只是陡然听见林年年声音阴冷下来,“道友堂而皇之登门,便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青年头也不转,嘴角弧度带出自信满满地笑意来,他调动真元向身后逼去,林年年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那也要看才到筑基的林公子,有没有本事杀我了呀。”程透一手懒洋洋地撑在扶手上支起下巴,半侧过头去,眼睨向林年年。他长而卷翘的睫毛似鸦羽一般,在凛冽冷霜里勾出半缕风情来,一瞬间,林年年感到眼前这个不过几面之缘的青年竟有些妖冶的邪气。
他看见,程透鬓侧,一缕乌发间编着缕薄灰色的东西。电光火石,林年年猛然意识到,那应该是那个许久未曾露脸了的、程显听的头发。
“程掌门出事了,需要还魂草?”林年年推测道。
“与你无关。”程透收回目光,但想来推断出这中间的关节并不难,他也没必要再圆,又补充道,“也不算半点没有。他若出事,三年后我杀光你们林氏香楼的人。”
林年年没法对上的程透的眼神,却无比清晰地知道此刻这青年字字认真。他不再去周旋那莫名其妙的“三年”,只略一思量,沉声道:“我有个条件。”
程透的手指头轻轻搁在负手上敲着,“说来听听。”
“我们兄妹只是手持还魂草便飞来横祸,还望程道友同情一二,还魂**要多少,只要我有,统统给你。只要……道友不声张此事。”林年年绕回程透身前,冲他俯身一礼,冠冕堂皇道。
程透一笑,“林公子好一个飞来横祸,你们在香里加成瘾且有毒的还魂草,以此敛财,坑害旁人,我杀了你们也算为民除害。”
林年年也豁出去了,又是一礼,继续道:“我兄妹二人与这香楼休戚相关,还望程道友念在旧情留一条生路。实不相瞒,我不亲手上交,道友就是把香楼翻过来掘地三尺,也是寻不到还魂草的。”
事实上还魂草已是十拿九稳到手,程透心里也大概猜出林年年会提什么条件来,他话已至此,程透不紧不慢地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来展平,说道:“我要六株还魂草。你签下血书承诺往后不再往香里添还魂草,我亦不会声张此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林年年望着布满符篆的血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早就等着给自己下套!他暗自咬牙,心里飞快地估计了一下,从血书上看,只要日后不再添加就不算违规,眼下制成的香粉还有不少,等快不够时干脆断销安神散,只要策略得当,香楼未必损失惨重。
程透把血书递给林年年,“你也算半个修士,应该晓得违背此书上言,立即招来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林年年自牙缝里挤出来道:“不劳道友费心提醒。”
符篆发出亮光后黯淡下去,程透把血书收回去,风度翩翩地说:“林公子,有劳。”
一句也不想同他多说,林年年探头冲里间喊道:“有余!过来!”
这兄妹俩好似向来形影不离,林有余立刻步履虚浮地游荡进来,林年年铁青着脸吩咐她,“程道友要六株还魂草,你去准备一下,赶快给他送来。”
林有余勉为其难地看一眼程透,鬼魂儿似地飘走。半刻钟后,她捧着一个小布包又回来了,直接把东西塞进程透手里,林有余脸色惨白,一副很累的样子。程透打开布包,见里面包着整整十棵还魂草,林有余真是不给自家兄长面子,要的是六棵,她倒大方。
青绿细长的草根在光线的反射下有着星星点点的锈红色,散发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腥味。程透心中一颗巨石总算落地,他不由之主地暗舒了口气,冲林氏兄妹笑道:“就此别过,还望林公子遵守约定。”
“岂敢不遵。”林年年冷冷道。
这次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药师把余下三株还魂草收好,防止以后再有人中招,其余的全都制成药灰拿给程透,并且再三叮嘱道:“他全都吸入后也最起码还得三四天才能醒过来,你别在那儿等,先回来,三天后我们一道去接他。”
程透也不知听完了没有,游鱼似的没影。
那一日他觉得洞窟里好似都不如平时般冷。程显听面含微笑躺在冰棺里,好似欣慰地在等着小徒弟来救他。
青年颤抖着手把棺盖掀开,小心翼翼地撒入灰烬。他心里没有一丝半点什么近乡情更怯,只恨不得师父立刻睁开眼。他凝视着程显听的眉眼,从高挺的鼻子到薄情相的嘴唇,情不自禁俯下的身子忽然便再不敢肆无忌惮,生硬地顿住。
良久,程透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选择俯**去,在程显听侧脸上吻了一下。两人编在一起的那缕头发滑落下来,轻轻扫在程显听脸上,像某种诀别。
青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没注意到,冰棺里的师父眼睫轻颤几许。
半刻钟后,程掌门猛一个鲤鱼打挺从冰棺中坐起来,他先是茫然地摸摸自己的侧脸,暗自问说:他在干什么……
须臾,程显听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自言自语道:“他刚才亲我了?!”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都打翻了,偏偏仍凑不成五味俱全。不愧是师徒俩,把彼此都装在心上,又都以为对方对自己是另一种心上,如履薄冰地把心意揣进最里面,企图依偎着一点点的靠近饮鸩止渴。
当那缕亲密交织在一起的头发抚过他的脸颊,当朝思暮想的人柔软的嘴唇缓缓靠近,有那么一瞬间程显听真想张开双臂搂住他,把他揉碎在自己怀里,永远都无法抽离。
“混账……”
大抵是为了从痴心妄想里被打回来,程显听狠狠甩给自己一巴掌,他踉跄着从冰棺里出来,先对着棺盖审视仪容片刻,确定自己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脸上也没太明显的红痕后,这才出洞窟,走着下山。
长睡不醒前他把自己贴身的蛇骨剑也留给徒弟了,眼下堂堂掌门竟然得徒步回村儿。他一头扎进茂密的森林里,才走出去不远,嘴上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好像要一股脑倒尽两年多没说的话。“程小蛇,小混球,亲完人就走,你害羞什么,跑什么!从这儿走回七目村,是准备累死我好找新师父吗?”
他无比担忧地捶捶自己僵硬的腰板,又活动下好全的左胳膊,“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这小崽子没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勾搭到一块儿吧?”
不知哪里来的乌鸦煞风景地嘎嘎叫两声,程显听随手从地上捡一颗小石子,对准乌鸦所在的树杈泄愤似地扔出去,“你自己占着不表示,还不让人家惦记啦?”看来这么长时间他倒一点没倒退,精准击中了乌鸦。大黑鸟惨“嘎”一声飞走,程显听抬头看它,说道:“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禽兽不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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