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荷尔蒙（1/2）
八月的S市，阳光雪刃般苍白，刀尖却灼热刺骨，无形的热浪蒸腾而上，不知道是每个人的视线还是整座城市都彷佛被氤氲成了细碎的线形波浪，尤其是外滩这片老城区，哥特式或巴洛克式的建筑群鳞次栉比，黄浦江在阳光下不停闪烁着万千碎金，一眼看过去醺然而恍惚，像是太阳也醉了一般。
“cut！”有人伴着清脆的打板声喊了一声。
然后导演朝黄少天挥了挥手，“黄少，你今天的拍摄任务就到这儿了。”
“谢谢导演，再见导演，记得今天中午给我加个鸡蛋！甭客气。”
黄少天的手搭在眉眼上，迎着阳光走过来，微微蹙着眉，他背靠到江边的阑干上，眉心一舒，周泽楷双手撑在阑干上，和他隔了半米远，像是不怕热似得直面阳光，皮肤被映得白得发光。
“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黄少天说着，顺着领口去褪两边肩头上的外套。
他穿了身白色西装，双排扣，黑色的象牙纽扣别在腰间，格外敛腰身，显腰线，黄少天这么一拉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解扣子，又低头对付起一颗颗纽扣来，他低头时一滴汗珠顺势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悬在鼻尖，黄少天轻轻抽了抽鼻子，但他一心对付自己的纽扣，无暇顾及这滴碍眼的汗。
于是周泽楷便一直盯着那滴汗珠看。
好不容易黄少天松开了所有纽扣，舒口气嘟囔了一句：“麻烦死了麻烦死了。”
他抬头无意间触及到周泽楷的目光，顺着对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低眉屈指拭去那滴汗珠，忽然笑了笑，朝周泽楷伸出手来——
“你看，你也流汗了。”
柔软的指腹仿佛还残留着那滴汗的热度和湿度，缓缓抚过周泽楷的眉骨。
他是故意的，周泽楷想。
所幸这个时候黄少天掉线了老半天的助理“蹬蹬蹬”地跑过来，递来两瓶矿泉水，“黄少，你和周……枪王的。”
黄少天接过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周泽楷，又给自己拧开一瓶仰头喝起来，喉结随之上下用力滚动，他那一截脖颈上也覆了不少汗，在阳光下泛着层光滑的釉色。
黄少天喘一口气，继续适才的动作，将外套褪到手肘间半勾着，露出其下浅蓝色的衬衫，他扯了扯领口，解开了第一颗纽扣，似是还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口水，忽然举起水瓶从头顶倾倒而下，淋了自己满头满脸，水珠摇摇欲坠地凝在他的发梢、他起伏的脸部轮廓上，衬衫也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身上。
黄少天甩了甩头，小狗似的，不少水珠溅到了周泽楷身上。
一边的助理惊呼了一声，黄少天撇撇嘴，心道这有什么，反正是厂商免费赞助，洗洗照样穿。
却听导演忽然大叫了一声：“等等！”
说着死死瞪着黄少天，不停招呼摄影师赶紧把镜头对过来打光师赶紧把打光板举过来……
周泽楷和附近的人都乖觉地退开了，给黄少天一个人腾出一片空地来。
黄少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扬了扬下巴，“导演，加戏可就不止加鸡蛋那么简单了啊。”
导演不停地点头，“好好好，这个广告拍完后我们大家就去金茂大厦吃一顿，我请客，OK？”
所有人一片欢呼。
周泽楷只是沉默地抱臂远远望着黄少天，对着阳光，不得不乜斜起眼，黄少天整个人的剪影也被阳光镶了层金边，耀眼，但并不扎眼。
八月份的夏天，你是狮子座。这样的季节大概再适合不过黄少天这样的人了。
夜里周泽楷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有些狐疑地关了吹风机，侧耳听了听，走出去一开门，黄少天果然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态。
“你开空调没有？”
周泽楷点点头。
“多少度？”
黄少天走进来，周泽楷关上门，想了一想，再一点点缓缓反锁了，还好，没发出半点声音。
黄少天似乎毫无所察，背对着他抬头看空调，“27，太高了吧？”
周泽楷说了一句：“感冒。”
“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感冒的。”黄少天说着拿起遥控板“滴滴滴”地调低了不少。
周泽楷一时没回味过来黄少天这句话什么意思，但黄少天回头来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渐渐有些莫名的脸热。
黄少天还穿着白天那身西装，或许是换了身同款。
“想问我为什么还穿这身？”黄少天眯起眼睛笑了，这样毫无保留的笑意愈显粲然又单纯，“我知道你喜欢啊，今天一看你眼神我就知道啦……”
黄少天拉下外套，扯了几颗衬衫的扣钮，大大方方露出一截皮肤来，他忽然凑上来捏住周泽楷的后颈，柔软沁凉的唇跟着覆上来，一只手拉过周泽楷的手抚上自己剩下的一颗衬衫扣钮，唇瓣蜻蜓点水般划过周泽楷的面颊，衔上他的耳垂，温热的呼吸送入对方的耳蜗里，痒痒的。
“但我知道这才是你最喜欢的是吧，周泽楷……”
大概是香水的味道太过暧昧也太过煽情，又或许是这个夏天太过荼蘼，荷尔蒙在空气里静静发酵，却一点就着，而后无声无息地纵情迸裂。
第二天的拍摄是下雨天的外滩，街头人来人往的群众演员都着民国的时装，打着一众黑伞，周泽楷立在一家香水店的屋檐下避雨，他戴着一顶黑色毛呢大礼帽，穿了身黑色暗条纹西装，内里是小马甲，白色衬衫，打着端端正正的领带，活脱脱一个严谨优雅的绅士。
周泽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顺着檐边滴落的雨帘，忽然摸出一包一品香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唇边，随即又掏出一个火柴盒，低头，点火。很快，火光明灭，一阵烟雾袅袅地笼住他的侧脸。
拍摄时自然没这么顺利，周泽楷往常不抽烟，被一连呛了好几口，黄少天一直没心没肺地在一边笑。
周泽楷不过抽了三口烟，远远就有一个人从雨里跑出来，跑出了雨幕，却走入了这片屋檐。
黄少天原本举着外套遮雨，而今放下双手，将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低头咳了好几声，劈手就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周泽楷的烟掷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周泽楷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黄少天蹙了蹙眉，一点又一点朝他缓缓凑过来，近到发梢上的水珠都滴落到周泽楷的衣襟上，淌下一道深色的水痕，黄少天皱了皱鼻子，低声道：“你身上的味道……”
“cut！”又有人打板了。
黄少天还维持着姿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周泽楷的领带，低声说了一句：“有点基……不过其实也不是太基。”
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在评价这条领带。
说完他抽身而去，“对了，你耳朵红了。”
拍摄临近尾声，到最后一个场景，有人提前给黄少天他们露了点风声。
果然，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到导演带来了两个高挑的混血美女，那叫一个红唇雪肤，身材火辣，黄少天回头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啧啧啧啧啧，不能够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周泽楷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到了拍摄时黄少天照常的轻松自然，和混血美女盘踞在一张实木雕花沙发上，一派泰然自若。
不过问题很快就有了。
“黄少，再靠近一点点。”
“再亲昵一点点。”
“眼神再暧昧一点点……”
“她是和你互相来电的女人，那种电流、电流，你能感受到吗？”
黄少天不由抽了抽嘴角，这么大半天折腾下来，就是让他对着混血美女那张脸也难免审美疲劳。
毕竟黄少天往日里的形象摆在那儿，怎么看也不像驾驭得了眼前这幅情状的人，大家充分表示理解，何况室内拍摄比室外轻松了不少，一时也没人有什么怨言。
后来也不知道是黄少天哪根筋开了窍，一下子就来了感觉，那一派明朗湛然的目光、眼角眉梢的浅笑和他暧昧散漫的动作，构成了一幅矛盾又极富冲击力的画面——满满的色气呼之欲出。
“perfect！”导演高呼了一声，“好了，黄少的戏份完满达成。”
黄少天松开还缠绕在自己指尖的长发，觉得这个混血美女大概是听不懂中文的？于是说了声excuse me轻轻推开她走出镜头，走过周泽楷身边时说了一句，“有这样的机会，找我，有这样的广告，还是不要找我了……”
周泽楷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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