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但见秋夜无云，苍穹压顶，星流涌动，仿佛伸手便能汲取一把天川之水，可谓震撼非常。

洛扬最喜欢这个世界的星空，让他能够忘却一切，仅仅是注视便能入痴。

两人席地而坐，仰头眺望，沉默不语。

许久，顾雪生突然出声：“哥，我能赢吗？”

洛扬转头看他，没吭声。

顾雪生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如果是谢珩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如我这般没用！”

他说的很轻，但是感觉全身都在用力，握着拳，手臂上的青筋骤起。

只见小孩说完，心下觉得自己没用，又试图缩成球，只是身量长了，不再如以前那般容易。

洛扬眉毛微扬，原来，顾雪生其实在害怕，在质疑自己，他潜藏的自卑正在关键时刻冒出头来。

仔细回想一下，似乎也能找到些痕迹。

褪去美貌和出身，原先他在这个灵秀峰似乎一无是处。

早在自己参与到他人生轨迹之前，那种追赶不及的无能无力感早就潜藏在他心里。

他总是提起谢珩，因为谢珩是几个师兄弟中与他同龄之人，就像一个标准，一个其实相当高的标准。

尤其是洛扬的出现，促使顾雪生不再利用容貌的便利后，他的劣势就更加明显了。

现在想来，即便自己有意的培养，但对比谢珩的活泼外向，顾雪生总带着种压抑的沉默。

洛扬突然意识到，这次与沈笑霜的赌约，顾雪生是用多大勇气去提出的，又将对其意义多大。

“如果像二师兄那么沉稳，或者同四师兄一般圆滑……”小孩嘟囔着，说得又快又轻，如同自语。

顾雪生仰望着天空，群星仿佛逐渐黯淡，徒留一片深邃无尽的黑暗，随时都能把他的灵魄吸进去。

这时候，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做他们有那么好？”

他猛地转头，但见洛扬甩了甩搭在肩头的马尾长发，一双杏眼灿若含星地凝视自己：“我觉得你就挺好。”

顾雪生呼吸一窒，顿觉得从此漫天星宇璀璨不再，全装进了眼前那微笑的双眸里。

他不由得偷偷审视着洛扬的每一个表情，阴暗地揣测对方是否是为了安慰自己。

但他看到的是一双异常真诚的眼睛。

全因洛扬此话不假，发自肺腑：若不是顾雪生，换做他人，自己很可能死在那年山中的暴雨里。

“没必要和别人比什么，你有的好他们还没有呢。”

洛扬手撑着下巴，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找到自己，去做自己。”

小孩给他说得都愣了，心脏像是中了什么内力一样，又涨又疼又有点酥麻。

“明白？”

见他没反应，洛扬戳了戳小孩秀气的鼻尖。

顾雪生咬着唇，用力点了点头——是啊，他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倘若自己不努力，怕眼前这一切将来都属了别人！

虽说场面到不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吧，但瞅着一个个眼神发亮脖子伸得老长那劲头，比灵秀峰年终考核还万众瞩目。

洛扬瞥了眼旁边落座的夏犹清，只见这位隐形掌门风轻云淡地接过弟子递来的茶盏，他容貌周正端方，属于小说颜值及格线，但行事做派却是与沈笑霜同等级别。

由于书中对其描述太少，而他地位又非同一般，故洛扬一直不敢对这位师伯掉以轻心。

广场中央，沈笑霜负手而立，睨着顾雪生持剑一步一步走近。

气势上就差了大半截。

“扬儿？”

洛扬心中摇头，却听见夏犹清一声叫唤，这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大师兄肩负着这场赌局的开场号令。

急忙清清嗓子，洛扬喊了开始。

沈笑霜颔首示意，顾雪生一推拳，道了句：“失礼了，师父。”

其实这过程相当快，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

眨眼的功夫顾雪生三招已使，沈笑霜除了侧身躲避，并无移动半分。

第四招顾雪生暗自运转极乐神功，脚下虽踩的是皓灵心经的步伐，但内力化转之后又多了分飘渺，身形恍惚如鬼魅。沈笑霜自然察觉不对，皱起长眉，这时一道剑锋在这诡谲身形影动之中似潜龙出海，直逼自己眉心，当即使出太虚真经内力，顷刻间那长剑被震得碎裂，好似白瀑坠溅。

这其实在顾雪生与洛扬的预计之中。

顾雪生随即掌心运力，也使出了太虚真经，用掌风将两片碎剑推至沈笑霜左右，封堵其两路，同时似云雾般团身一跃，伸脚便朝沈笑霜脸上竖直劈下，只见金靴距直挺的鼻尖不过分毫，众人此刻火眼金睛——是顾雪生距离估错？！

不对！一弟子指着沈笑霜的右靴跟喊道。

竟是沈笑霜为躲这招退了半分！

顾雪生落地站直，黑色的眼睛带着种新开刃的剑芒。

这小子，居然变得挺有魄力的。

洛扬暗自擦汗，搞不好，沈笑霜是被他这模样惊了一下。

一阵沉静后，周围的少部分弟子开始窃窃欢呼，而大部分则唉声叹气，想必是地下赌局输赢即见分晓。

岑悠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而苏牧淮则是瞪了洛扬一眼。

没错，洛扬分别让二人下了相反的一方，正反都能赚个人情。

顾雪生也跑到洛扬跟前，揽着他的腰求搓头毛。

“扬儿，看来你教得不错嘛，”这时候，夏犹清笑眯眯地走过他俩身边扔下一句，“虽不难看，但我这师弟可是从未有过败绩的，哪怕是这等小赌。”

洛扬一听，望向沈笑霜处，只见对方目光凝冷，二人几米距离之间的地面上是一道刚才顾雪生留下的剑痕。

这浅浅剑痕，此刻却深如沟壑。

他不由得想起曾经装满雨水的眼眸，如今却已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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