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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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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对于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存在,听到有关他的事情后心中颠三倒四的如家具般的思绪便“咯噔”一声顷刻归了位,有时功效类似镇定剂,有时又类似止痛膏,总之是一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良药。

“打听我住哪?查户口吗这孩子?”陈又骞面若冰霜,心中却暗暗地、擅自地揶揄了任正翕半句,感觉神清气爽了些许。

“那个二爷,你别嫌我多心,”杨子坚见他们人中翘楚的陈二爷听了这话宛若耳旁细风,便按捺不住地啰嗦道,“这哪有一上来就乱打听别人住处的,就、就算是故交也太不见外了吧?我总觉得他这人有些不安好心,二爷您还是多防着点他吧。”

“嗯。”陈又骞半个多余地音节都欠奉。

杨子坚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陈二爷看了一会儿,觉得陈又骞方才精明得不可一世的细胞都瞬间懒懒地罢了工,倒是似笑非笑强压笑的唇角和身后虽然看不见但必定快要翘上天的尾巴愉悦地告诉他:“你可赶紧滚蛋吧。”

“我出去买烟。”杨子坚一刻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就出了院门。

陈又骞颇满意地踱步回了自己的小卧室,靠在软塌上微微阖眼,抬起右手缓缓捏了捏眉心,放下时顺手解开了衣领最上面的两粒纽扣。

如果任正翕今天来打听自己的住处,那近来几日便定会登门拜访,或许会好声好气地请自己帮忙,这样一来,大抵两人也就能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促膝彻谈,他也就不会时时刻刻为心中这个大疙瘩黯然失神了。

要是任正翕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就更好了。

他第一次见到任正翕时十四岁,连自己都是个乳臭未干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却没想到不过两个月身后蓦然就多了个长得还挺好看的小跟屁虫。

陈又骞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一年中一大半时间都在东南亚经营那家还算景气的药厂,剩下的时间便穿梭往来于浩浩南洋了。轮渡的夹板或许对那些度蜜月的新婚夫妻是浪漫,但对于商人来说那不过是生活,他们没时间风花雪月,更没工夫再折腾一个孩子。

因此,陈又骞从小就并不是一个活泼生动的小孩,在别人家孩子为了花花绿绿的糖人撅着小嘴撒娇、和小朋友们没头没脑地疯跑摔个狗啃泥时,他已经学会了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他小时候被不少不知道名字的七姑八姨夸过什么“禀赋颖异”、“聪慧过人”,他觉得那大抵是以更委婉的方式突出他的不合群。

陈又骞最初对任正翕,也就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冷淡态度。任正翕好奇地打量他,他依然整整截截不苟言笑;任正翕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他就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任正翕偶尔冲他笑一下,露出一排可爱的小白牙,他也就别扭地偏过头,让理智勒令他伸出去想要摸摸任正翕头发的手垂下去。

按说他并不多厌烦任正翕,只是对于和小孩相处,他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没有经验的事就不去做,这是他那时候就厘清的一条原则。

但是,倘若天时地利人和,磐石铁律也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会动摇的。

那天是个多云的夏日,空气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又黏又湿,灰白色的云凝固着挡住了全部日光。早课时陈又骞也不知是怎么触到了任老先生的逆鳞,总之在全班同窗面前以身作则地挨了一顿臭骂,末了还附赠了五个重重的手板。

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尊心受到践踏的事情,任谁赶上了都大不痛快,更何况是个十四五岁的、如同早春树木抽芽般快速成长的、青涩又冲动的少年。

郁闷至极的陈又骞午休的时候简直想把任府的青瓦给揭个底朝天。

而某个不知好歹、不识眼色

的小兔崽子,竟然还一如既往地胆大包天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陈又骞不耐烦地转过身,挥了挥手,低着眼睛看着任正翕沉声道:“撒娇找别人去,别烦我。”

谁知任正翕小朋友虽然从小胸无大志,但是认定了一件事却有点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精神,不点头亦不说话,还是固执己见地小鸭子似的追着陈又骞。

陈又骞觉得自己着实应该拎着这崽子狠狠打五个手板,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世态炎凉、父债子偿,但是无奈早课上那些先贤儒道、雅正礼乐仍在他脑海中翻江倒海,他只好悬崖勒马般的收回了手,面沉如水地冷峭威胁道:“任正翕,你要再跟着我,我就打你了。”

任正翕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又骞,半晌,大概是捕捉到了那人眼底暗涌的极不愉悦的神情,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只好见风使舵地塌着鼻子、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清晰可数,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羊。

陈又骞本来已经蜂拥至嘴边的那些严厉斥责的话,被他舌尖轻轻一勾,全盘咽回了肚子中,最后就堪堪不带好气地蹦出来两个字:“干嘛?”

任正翕见这位上一秒阴着脸疾言厉色扬言要殴打自己的小霸王现在终于没有无视自己,便自然而然地弯了弯眼睛,粲然一笑,然后伸出胳膊,摊开一直紧攥的小手,柔软的掌心上摊着几块金色锡纸包装的、印着亮闪闪西洋文字的糖果。

陈又骞错愕而茫然地一滞,视线中他面前的小孩开口认真道:“给你的。”

陈又骞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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