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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道残阳铺水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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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一道残阳铺水中

宁曦月在蓬莱阁外已经站了两刻钟。

离蓬莱越近,她心中的“近乡情更怯”就愈演愈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打招呼就生下了两人的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与他商量就自己做主把孩子送进了宫,冠上了君扬的姓氏。

眼看着日头偏西,她从心底涌出来一声喟叹,想着晚上还得对照今年春天开恩科录上来的官员名单,已经再耽搁不了时间,遂伸手推开了蓬莱阁的偏门。

天曜果然在云峥山上的温泉里,她却失了逗弄他的心思,从竹林间小路直直穿过去,到天曜斜倚的青石旁站定。她一时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只是木然地对上了天曜寻声看过来的双眼。

他们好像……快一年没见了。

不见时不觉得,一见面才后知后觉懂了……

懂了相思。

宁曦月感受着这种压盖了一切却对她而言很陌生的情绪,慢慢跪坐到青石旁,嗫嚅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当她有些惶然失措的时候,一根食指突然压上了她的唇,阻住了她欲开的口,而后弯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用说,我都懂。”

天曜直起身,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她,眸中的漆黑仿佛能陷进去。他眉目间忽地笼了层无奈,摇头笑了笑:“只是我有点诧异,你会觉得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在宁曦月的记忆中,天曜的神情从来都是淡淡的,还从未如此生动过,可他面上虽然笑着,却笑出了几分苦楚与难过。宁曦月整个人都不安起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不是……”

天曜顺势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不安了。”

宁曦月眨了眨眼,有些听不明白。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曜拉住她的手没有松开,手指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而后柔声问道:“疼不疼?”

宁曦月傻兮兮地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快速眨了几次眼睛,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曜失笑:“傻丫头,你生的是神的儿子,结果你问神为什么知道?”

“你的聪明劲儿都哪去了?”

“我……”

“曦月。”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宁曦月笑了一下,推了推天曜的手:“你先说。”

天曜也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我……”他又停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说不明白,抬腿出了温泉,烘干自己周身衣服,拉起了宁曦月:“你跟我来。”

宁曦月被他揽住腰,一跃下了云峥山,再一眨眼进了书房,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有一叠画。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全都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男子是天曜,女子是她。

天曜从中抽出一张,递到她手边,低声道:“这是第一张,我感受到了孩子的降生之后,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想画画,又不知道该画些什么,等我回过神来,就画出了这幅。”

宁曦月垂眸看去,画上男女隔着摇篮而坐,相视而笑,旁有四行蝇头小楷:

“一场大梦

红尘数遍

伊人原在

灯火阑珊”

她也不知是不是受尹修离影响,开口竟是:“韵律不对……”

天曜怔了一下,笑出声:“噗,噗哈哈哈哈哈,曦月,你是在紧张吗?”

不等宁曦月回答,他继续道:“我有点紧张。”

他敛了笑意,眼中透出的是十足十的认真:“那年在温泉边,你……你说你已心有所属,那句话,还作数吗?”

他一瞬间不敢看宁曦月的反应,手忙脚乱地把手中藏着的竹叶凑到唇边,试了两个音,吹了出来。

那曲调极为流畅,再加之早在心上滚过无数遍,宁曦月几乎立刻就听了出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时光倒转,一切都颠倒过来,一朝执念达成,宁曦月竟恍惚了起来,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了张嘴,又闭上,几番反复,竟激得眼底泛起了红。

天曜怕她想多,亟亟解释道:“不是因为孩子,不是,是我……”

“是你想通了。”宁曦月笑了出来。

她声音里有哽咽,脸上的笑却越来越灿烂明亮,直直射入天曜的心底:“我懂的,是你想通了。”

“二十三年了,天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把手中的画珍而重之地放好,伸手环住了天曜的腰,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很欢喜。”

她点了点头,任快乐穿过层层黑雾、重重顾虑,在心上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嗯,我很欢喜。”

“所以……”天曜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小心翼翼地问:“还作数吧?”

女子仰起头,在他唇边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你猜。”

天曜再次把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远离人间烟火已然千年,上千年来他早已熟悉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觉得这偌大的神殿幽邃安静得好像能把人吞进去,除非……除非她带着一身的人间琐事活活泼泼地走进来……他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拼命压抑一种暌违已久的摸不着边际的感受,用尽力气摆出父亲的姿态,下意识与她疏离,忽视她的心意,还要压住由此而生的烦躁,听她的口中一次又一次出现君扬的名字。

一个人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快要意识不到这些时常出现的有些陌生的感受代表着什么。

儿子的出生仿如无际鸿蒙中的一缕光,他意识到自己在高兴,哪怕阴阳震荡心脉受损,他满心满念也全都是她。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怒,她的一嗔一痴。

他想,他有家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曦月,这个他因牵念故人才救下的孩子,竟然在悄无声息间拨开了他周身的混沌,单枪匹马干脆利落地冲到他身前,请他收下她双手奉上的心。

他竟辜负了许多年。

宁曦月趴在他的肩上,无声而笑。

来时一路上的迷茫惊惧,对儿子未来的忧心顾虑,通通消失不见了。

“他跟我姓,叫曜朗。”

“天曜的曜,晴朗的朗。”

“宁曜朗。”天曜低声重复了一遍,“已经送进宫了?”

宁曦月僵硬了片刻恢复正常,闷声道:“嗯,我会寻个机会把接他出来。”

天曜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妨,大不了我闯宫门抢人。”

宁曦月被他逗得一笑:“我得先安君扬的心,至少这几年之内朗儿是安全的,我当然希望永远都不会有穷图匕现的那一天,可若是真的到来了,我自会拼尽一切护他平安。”

“君扬,终究是对我起疑了。”

她不是没想过以神的名义把儿子接入神殿,此举可以蒙混百官,却会让君扬与她生隙,她也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这无疑会让她和君扬因君泓而产生的间隙逐渐扩大,直至不可收拾。

她的一意孤行,后果不该让她的儿子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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