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1/2)
第三十一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五日后,下了朝会,君扬和宁曦月一起去尝贵妃的新菜,可谁知一进延明宫,闻见弥漫的乳鸽香气,宁曦月便吐了出来。
“怎么肠胃突然不舒服了?前几天糖葫芦又吃多了?”君扬把她按到榻上,伸手去探她额头,碰了一手冷汗,皱眉。
周静姝让人把午膳撤下,又命人去小厨房取桂花糕,才坐到她榻边:“我已经让莺歌去传太医了,先少吃点糕点,能缓和一下胃酸。”
宁曦月半躺在靠枕上,眉心微蹙,心中惊疑不定:“我也就吃了一串多一点啊。”她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呀”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等莺歌引着吴非裕进来,宁曦月眼风扫过各自忙碌的下人,沉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君扬和周静姝对视一眼,起身给吴非裕让地方,吴非裕上前半跪在榻前,取出脉枕,伸手一探——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滑脉。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仔仔细细检查了五遍,才顶着三人的目光跪到地上:“启禀皇上、王爷、还有贵妃娘娘,摄政王乃是……乃是滑脉。”
君扬身形一晃,厉声道:“吴非裕!你可诊清了!”
周静姝忙转身看向宁曦月,见她面色一派平静,便知吴非裕所言非虚。
吴非裕连汗都不敢擦,重重叩头:“回皇上,摄政王的确极难受孕,但今日脉象确为滑脉,臣已再三确认,断不敢欺君。”
看来,这一个多月以来莫名的疲倦和乏力,并不单单是心病。
宁曦月单手慢慢抚上小腹,嗤笑一声:“快两个月了,对吗?”
吴非裕的头更低了:“回王爷,是的。”
宁曦月点点头:“行了,你下去吧。”
吴非裕半晌没听见君扬说话,大着胆子起身,偷偷瞧了眼帝王,见他面部紧绷,手紧紧地攥成拳,忙又把头低下,躬身准备退下。
周静姝瞧瞧君扬,又瞧瞧宁曦月,见宁曦月看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低声对吴非裕道:“本宫送送你。”
等出了延明宫的殿门,周静姝放慢了脚步,吴非裕跟在她后面停住,微微躬身等她说话。
周静姝微微一笑:“吴院使,本宫记得,从这永仁宫到太医院,是要路过南宫的是吧。”
吴非裕不知她为何出此言论,只能小心应道:“是。”
“吴院使不必如此惊慌,本宫有些路盲,只是想问问吴院使罢了。”她生得本就好看,如此笑靥如花倒教吴非裕心里越发虚了起来。
“本宫记得,南宫那边院墙外好像种了一些夹竹桃,这夹竹桃虽然能入药,可未免太毒了些,若是有下人无知误食便是罪过了。不如院使找个日子劝劝皇上,把那些夹竹桃换些别的花儿,这世上好看的花儿多着呢,夹竹桃也不是什么不可代替的,对不对?”
吴非裕大惊,这话里藏着的东西太多,他本想跪下表明态度,却瞥见贵妃此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抖,只身子躬得深了些:“娘娘所言极是,微臣谨记在心。”
“院使心里有数就好。”
送走吴非裕,周静姝转身回正殿,嘱咐莺歌不许任何人靠近后,上了台阶走过窗下,就听见君扬在问:“你打算怎么办?”
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她心底焦急似火煎,才听见宁曦月毫无起伏的声音隐隐传来:
“一杯鸩酒,一碗堕胎药,从此再无外人知晓。”
“你给我闭嘴!”君扬猛地拔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宁曦月的声音依旧毫无变化,“这个把柄太大了,我不能就这么送出去。”
周静姝捂住嘴,碰到一手湿热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屋里君扬似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问:“他知道吗?”
宁曦月应该是摇了摇头,因为君扬接下来又问:“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我自己能解决,就不告诉他了。”
“你解决的方法就是一杯鸩酒和一碗堕胎药?”
“不然呢?”宁曦月笑了一声,“不然生下来?让群臣知道我未婚有孕?”她冷哼道:“你还不懂那些言官吗?若是被他们知道我未婚有孕,呵,我能被他们用纸笔浸了猪笼。”
“女人啊,真可悲。”
周静姝冷不丁听见她这句话,胡乱把眼泪擦干,向前走了几步进了殿门,穿过正堂,挑开挡风的白狐皮帘子,正碰上君扬说:“一个月,再给这个孩子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我们还是想不出办法,我亲自给你端药。”
宁曦月阖上眼睛:“能怎么办呢……怀孕身型会发生变化,我总不能消失大半年,就算出访地方也不可能不接见官员。”
而她怀孕的事情如果为外人所知,朝野上下便将会掀起惊涛骇浪。
她本就行走在悬崖边上,一步都不能踏错,一旦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不能。
她稍微用了点力气按住还很平坦的腹部,像是在感受她的孩子。
孩子啊,这世上又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了……
眼睫不安地抖动着,明明才两个月,明明还不会感受到胎动,可她就是觉得掌下有一条小鱼正轻轻地摆着尾巴,与她的手指逗着趣儿。
那样鲜活,那样生机。
可她……不能踏错。
可是一个月……宁曦月的睫毛越抖越厉害,一个月后也不过才三个月,还不会太显身型,她本来就瘦,现在又是冬天,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一个月后,若是他们再想不出办法,再放弃……也不迟。
“一个月。”
见她终于松口,君扬和周静姝都松了一口气。
君扬静默地站了一会儿:“你先回府吧,等我消息。”
宁曦月睁眼起身,只捏了捏周静姝的手,一言未发就要离开。
待擦过君扬身边时,君扬突然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宁曦月脚步一顿,那声音平静低沉,她却能清晰感受到伪装下隐忍的痛苦,她深深闭了一下眼睛,说谎道:
“挺长时间了。”
君扬想笑一笑,却僵硬得连嘴角都勾不起来,扭曲了数次,才听见自己说:“恭喜你,得偿所愿。”
宁曦月浑身一颤,艰难地笑了笑:“谢谢。”
周静姝去送宁曦月了。
君扬慢慢地坐在了榻上,伸手轻轻抚着那人刚刚靠过的软枕,上面还留着她的体温。
空气中浅浅浮着她冬日里喜用的沉香味道。
一滴眼泪突然砸了下来,流进了嘴里。
真苦,真涩。
真……难受。
他下意识侧过脸,看向窗外,一片片雪白从天而降,一点一点覆盖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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