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地自容(1/2)
近些日子,非色一直按照秦棋的吩咐服药,秦棋给他的基本都是一些帮助稳定和抑制神经的药物,吃过后会觉得有些困乏,但非色想也有可能是因为春天越来越像春天了,空气中总浮动着一些使人懒洋洋不想动的细菌。
非色其实不太明白自己服药的意义究竟在哪里,他觉得就这样死于那些懒洋洋的细菌也挺好,甚至是最好,在一个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季节里,在悲山暮色四合的傍晚,山中间升起一点点青白色的炊烟,虽然在他的院子里是看不见那些人间烟火气的,但他知道它们总是有规律的在一些固定的时刻升起来——当人们感到饥饿,炊烟便升起来;当人们过完冬天,春天便走过来;当太阳不见了,夜晚便笼罩世界;当人们生病了,死亡便开始了觊觎。
非色对那死亡没有什么恐惧,他只是有种好整以瑕的泰然自若,以至并不急于跟它见面,但也不致力于回避它,他只是不关心这个,由于神经上的迟钝和身体上的乏力,他全心全意、集中所有精力,也只够做一件事——想念。
这多少是一件有点奇特的事,他又重新陷入了相思。
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盼着君来,君若不识他,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掌握了太多具体的细节,足够他回忆上很久很久,每天一点点拿出来,慢慢的想,磨成粉的想,含在喉咙口舍不得咽下去,每吞进一点都在身体内带起轩然大波,巨大的河流,巨大的甜蜜和疼痛,像瀑布一样从头到脚将他冲刷一遍。
而这一切,绝对,绝对,不是幻觉!
非色想,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自己应该还不会死掉,知晓自己患有某种难以治愈的疾病是一件有点奇妙的事情,说不出的奇妙——悲伤吗?好像不完全是……愤怒吗?也许有一点……遗憾呢?谁的生命中没有遗憾……。任性,对,非色觉得是疾病放纵了他的某种肆意妄为,而他至今毫无悔过之心。
跟他如花似玉的爱人相比,疾病算什么?幻觉算什么?任性又怎样?他贪婪过这一回,便已对命运拱手相让,虽然这拱手相让只是源自于面对爱人的怯懦,哦,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高尚——他不忍心让一个精神病患者陪伴谌西度过余生。
任性尚且可以原谅,但无耻不可以。
非色吃得很少,但精神却不错,虽然反应稍微有些慢,但鉴于无人向他指出来,他便浑然不觉,他发现自己非常容易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回到悲山后他迅速回到以前终日不见人的那种生活状态,时间再一次变慢了,大概由于他自己也变慢了,所以感受不深。
秦棋基本每天会打一个电话过来,叮嘱他吃药,又警告他不能吃多了,告诉他吃一段时间,如果感觉还好,可以慢慢把药停掉。非色不知道那个“一段”时间是多久,也不太知道感觉还好究竟指的是哪种状态,有没有一个具体的量化标准,不过,反正他也不怎么在意,有药就还吃着,然而,现在的药还没吃完,秦棋已经又寄了一包药过来。
春山来过两次,给他送了很多吃的,非色很想向他道歉,为了上次的恶劣态度,但春山每次都来去匆匆,几乎是一放下东西就要走了,他太忙了,毕竟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婚礼,非色看见他走前扭头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冲他挥手说:“别担心我,我不会一个人死在山上的。”然后又笑着补充道:“我还要参加你的婚礼呢!”
春山觉得这一点也不像过去的曾非色,在谌西把他从这片孤山带走之前,他是平静的,那种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的无所求与安宁,而现在,那孤单是被人染色过的,是轰轰烈烈过后突然回归的寂寥,因此显得说不出的惨烈,哪怕表面看上去他依然平静。
春山在婚礼前三天接到谌西的电话,谌西告诉他可能不能及时赶来参加他的婚礼了,因为在伦敦临时出了点事,另外,他还是再去办点事。谌西说提前祝福你和汪医生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新婚礼物已经跨境寄送,估计婚礼前后会到达。
春山说:“你能早一点办完事情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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