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2)
翟琛自诩极少看错人,可手里这封信在在提醒着自己,他错看了木逢春。
那人的手段甚至比木逢君还要高段的多!连他都骗过去了!
胸口处一股闷痛一直蔓延到腹心,钻心蚀骨。
前几日丛容施针安胎过后曾说胎气日趋稳健,原本打算待逢春生辰那日再告之于他,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自己反倒是得了一份大礼。
他越想,越痛,痛得浑身发抖,御座的扶手被他捏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碎裂一般。
这种痛远远胜过当初得被逢君背叛与欺骗的痛楚。那时他震怒,伤心,失望,羞愤,却不似今日这般,撕心裂肺,浑身上下像是骤然失去温度,一瞬间冰凉彻骨。
腹底旋即爆起一阵急痛,右手手心里的那封信再也握不住,轻轻从他松脱的五指间飘落下来。
他伸手狠狠地攥紧了腹部的衣物。真可笑,事到如今,他才知晓,逢春早就一点一滴占据了他的心。早在自己甘愿承欢于他身下之时便已注定逃不开那人的情网了。
他犹记得初遇时少年脸上腼腆的笑容,记得栖在自己肩头睡着时,少年安稳信赖的神情,甚至记得少年立在景阳殿上,局促不安,脸带羞晕。
那每每总能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那个能触动着自己内心最隐秘也最柔软角落的人,竟是他错看了吗?
“你别赶我走,好不好?看不到你会疼的,我不争了,我什么都不要,别赶我走……”
“若你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那便恨我吧。”
“我喜欢你呀,翟琛。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看你呀,看我的眼前人,看我的心上人。”
翟琛闭上眼,用力攥着衣裳,少年温柔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那声声动人的情话言犹在耳,那眸心清澈如水的光芒,那满眼令他动容,以至于情不自禁深陷其中的情愫,都是虚情假意吗?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感受到的温柔和深情都只是诱惑他的手段吗?
可他却毫无理智地任由自己跌入那人筑就的深渊,任自己万劫不复。
思绪纷乱,呼吸急促,腹间疼痛益盛,整个腹部陡然紧缩,紧接着是一阵连一阵让他喘不过气的抽疼,没多久,他便一身冷汗。
忽然之间,疼痛骤然加剧,他浑身一僵,几息后缓解下来,他却虚脱一般倒向座位里侧,身下一股温热的液体随之缓缓淌了出来……
平常领着丛容到御书房,准备如往常一般替翟琛施针,却没料到推开殿门,见到的是翟琛脸色铁青,一手捂着腹部,痛苦地斜倚在御座里。
“陛下!”
平常慌忙冲上前,第一眼,便见到暗红色的液体正刺目地顺着他的衣袍下摆滴落在他脚边,晕成一摊斑驳血色。
丛容跟在平常后头,自然也看见了眼前的情状,他沉着脸,迅速将人放平,随后取出了药箱内的金针。
平常也十分默契地快速掀开翟琛身上的锦袍,那已经有了一点微小弧形的肚腹袒露出来,若细细看一眼,便能瞧见几处淡淡青紫,那是一个月来每日行针安胎留下的痕迹。
丛容驾轻就熟地在他腹间几处穴位上果断地扎了下去。
翟琛鼻间逸一丝压抑过后极微弱的呻吟,豆大的汗珠自他鬓发间争先恐后地沁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下来,化进颈侧的荼白的布料里,很快浸染成一片深色的水痕。
半个时辰之后,才听得他长喘一声,而身下出血之势也渐渐停歇。
“平常,去传越相入宫。”
翟琛换下染血的衣裳,双眸一片深邃,看不出情绪,冷凝的声音让平常不由地心里发毛。
“……是,奴才这就去。”
平常张口想劝他休息,看着翟琛长大的他,太清楚眼前年轻的帝王是什么样的脾气,最后只得听命而去。
翟琛将手贴向隐隐作痛的小腹,喃喃道:“木逢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丞相府
景澄被胎动惊了梦,有些难受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臂揽住自己的枕边人,却不想扑了个空。
“潜之?”
他撑起有些沉重的身子,四下望了望空荡的房间,晏浔不在。
“宝信!”
他起身披了件袍子,朝外喊了一声。
“七爷,有什么吩咐?”
宝信推门进来,掌了灯,又快步上前扶起已经足月且行动有些不便的景澄坐在了床沿上。
景澄看了看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心下有几分明了。
“潜之去哪儿了?”
“这个……这……”
宝信为难地低下头。
“这什么这,说!去哪儿了?”
景澄面色一正,声音一冷。他估摸着是有事发生,否则这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做什么?
宝信认命地摸了摸鼻子,他家主子正经起来他也是有些怵的,于是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老爷亥时被召进宫里,回来后没多久大少爷和晏大人便带着人出去了。”
景澄眯了眯眼,眉头轻轻皱起。
这怕是和前两日他爹收到自北冥传来的消息有关。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该是刚过丑时,又略微思忖片刻才道:“天亮后你去平心侯府捎个信,让他们想办法去通知他们家主子,有人已经知道他家来了客人,请他切莫步前人后尘。”
逢春啊逢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景澄打了个呵欠,神情又闲散柔软下来,懒懒道:“爷困了。”
“是。”宝信伺候对方重新躺回床榻,替他掖好了锦被才又轻声退了出去。
平心侯府
冬青点亮了府里所有的灯火,整个平心侯府犹如白昼。
逢春眼前始终一片黑暗,他一脸木然,抱膝蜷缩在床头。
那是他已经习惯却仍然觉得恐惧的死寂,丝毫透不进光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也彻底失去了光彩。
他大概再也看不见翟琛那张让心动的脸,再也看不见那人唇角抿着的那抹令他着迷的浅笑。
那人若知道自己成了一个有瑕疵的替身,是不是又会可怜他,而加倍对他好?
“冬青?”
屋子里长久的静谧终于让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试探地出了声。
“冬青?你在哪儿?”
冬青此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活血化瘀的药膏。
“冬青?”
听到动静逢春轻唤了一声,并且在黑暗中伸出手去。
“在。”
冬青忍着心疼接过那双颤抖的手,半跪在他身边。
“主子,冬青给你上药,你且忍忍。”
冰凉的膏体涂抹在尚有些疼痛的伤痕上,很舒服。
“明日能消肿吗?”
他不能顶着半肿的脸颊回去,翟琛会起疑的。
“主子还想回宫里去?”
冬青停了手,他不懂,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人尽付所有?
逢春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傻,明知那人把自己当做是逢君的替身,还苦苦恋着不愿放手。第一眼便失落了一颗心,从此心里眼里就只能容下男人一个。
宫里的通向景阳殿和御书房的每条路他都暗暗记下了,他也不知道可以掩饰多久,以翟琛的敏锐心思,怕是不出半天就能看出异样来。
冬青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完药静静地退开。
“冬青就在门口,主子安心歇息吧。”
安心?
逢春唇角不由地勾勒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如今还有什么区别,这夜这么长,明日醒来我就能当自己是发了一场梦吗?”
“主子……”
“你出去吧。”
逢春不想再听什么安慰的言语,打断了冬青的话。
冬青默默地退出卧房,看着这灯火通明的侯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夜未眠,逢春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知道,对服下“红颜”的人来说,这毒是无药可解的。即便将体内毒素转移到了他人身上,那也只是一部分,大部分依然留在自己体内,所以,解药对他来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旦服下“红颜”,最终的结局都是逐渐失明,失聪,失语,衰竭而亡。
秦后恨他,怎么都不会让他活着回到青龙去。木明庭在莘乐之事被人揭穿,莘乐不得不远走以后,复国之心日盛,会听信秦后之言用他来冒险,他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只是遗憾,他还没能在翟琛心里留下痕迹,便被迫在那人的生命中退场。也许这便是宿命,若当年他真的被送来玄武,他们的命运是不是就会与眼前不同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冬青匆匆推门进来,语气有几分急迫:“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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