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落水（1/2）

渐入九月，南方气温略降，除去白天炙晒的晴阳，早晚的空气已经带了丝凉意。拍戏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陈说前天姨妈光临，再加上高强度地拍摄，到现在整个人还蔫蔫无神。

结果她刚来片场就接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入水戏要挪到今天拍摄。

雪上加霜，陈说只好提前灌下汤姐准备好的红糖水，打算咬咬牙挺过这一轮。

这段情节是讲陈说遭到坏人堵截，在逃跑的过程中失足落水，后被途径的男二号救下的故事。因为镜头既要拍陆上也要入水下，陈说必须在跳水的镜头争取一次完镜，才能节约反复跳水处理妆发的时间。

这还不算完，导演要求水下要走多机位拍摄，全身要拍近景也要拍，再加上男二号入水两人共同的戏份，陈说觉得魂儿都要从嘴里出去了。

但是该拍还得拍，陈说本就因为姨妈苍白的嘴唇，在入了两回水以后彻底没了血色，哆嗦嗦地从池里爬上来，都不用小妹给她补妆了。

反复在水里泡着，陈说感觉自己已经和池水融为一体了，除了冷再没有别的想法，连小腹的坠痛感都弱了不少。

布景池大概锁骨，陈说不会游泳，只能勉强够着底扑腾几下。在水下憋气时间长了，站起来又不稳，陈说灌了好几口凉水，嘴里泛着淡淡的泥腥味。

第三遍入水后导演总算喊了“卡”，让陈说上岸休息会，等下再拍近景。助理赶紧给她身上披了毯子和毛巾，汤姐为她递上热水，又拽到烘干机前取暖。

冰冷的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和杯中升腾的蒸汽形成了鲜明对比。陈说刚上岸还未缓过来，身体由内而外发冷，连两扇薄如蝉翼的睫毛都不由颤抖。

背上一重，陈说回头，何悉皱着眉为她又盖了一层毛毯，“怎么不多加点衣服。”

陈说捧着热水，笑得无力，“加了下水不是更沉？没事，喝点热的就好了。”

何悉刚到片场，就看到从水里湿哒哒爬上来的陈说，整张脸白得吓人不说，湿透的衣服贴在她身上衬出细瘦的腰骨，看得何悉一阵心疼。

半杯热水下肚，导演在远处喊，“陈说，陈说就位。”

陈说赶紧把水杯和毯子往汤姐手里一推，便又要提着裙子过去。

何悉拉住她的小臂，眼里满是担心，“你能行吗？不行就歇会。”

陈说安慰似的笑笑，虽然扯出来的表情只有“虚脱”二字能形容。

“放心吧，湿都湿了，不如赶紧拍完。”

何悉看她提着湿透的戏服回到片场，抿唇走到相机后身，盯着她在水下的一举一动。

陈说走进水池中心，好容易被暖风吹热的皮肤，在冷水的双重刺激下再次浮起寒意，她狠下心，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潜下去。

水池的水不流动，是有些浑浊的淡青色，陈说勉强睁开眼，除了头顶照明打在水面上的光影，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半横在水里，伸出手脚作挣扎状，还要为了近景尽量保持面部表情不崩，真是用尽氧气在演戏。

三十秒。

陈说闭气到了极限，脚下一蹬浮出水面。

“噗。”

她吐出一口浊水，两手胡乱地抹净脸颊，睁开的眼睛里已经略浮红意。

导演比了个“OK”，“下场戏陈说接上，十秒后不动，嘉恒入水。”

被喊作“嘉恒”的男二号在起点处备好，点头示意，时刻听候指令。

陈说双腿已经疲软，靠着浮力才将将站直，她在心里默念，希望这是最后一条。

“开始！”

陈说再度沉水，手脚在水里因为阻力吃力地摆动着，她听不清岸上的信号，只觉得这十秒过得尤其漫长。暗自掐好时间，陈说闭眼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下沉。

耳边是巨大的空鸣，陈说仿佛被封住五感，整个世界只剩自己。

打在眼皮上的光亮越来越远，袭来的黑暗和稀薄的氧气让陈说心中一慌，一口气就吐了出来。

何悉在看到相机中浮出的那串气泡时，脑子还未做出反应，已经两腿一迈附身跳进池里。

岸上的阵阵骚动被瞬间隔绝，她全力下潜，伸手抓向那个不甚清晰的人影。陈说已经失去意识，散开的头发像水藻一样浮动，衬出煞白的一张脸。

只差一点点。

再一点点。

何悉终于勾住陈说的胳膊，环住她的腰一起向上浮升，在众人的惊异下露出水面。刚刚何悉跳下去的刹那，已经有几个快速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一同下水接应，因此二人一露头就被合力带向岸边。

陈说被平躺放置，紧闭的双眼没有任何要睁开的迹象。何悉侧身跪在她身边，双手交叠摁住她胸口做心肺复苏，发梢的水滴滴落在陈说领口，她丝毫未觉。

“陈说。”

她喊她，没反应。

“陈说，醒过来。”

人声鼎沸，只有她不应。

何悉红了眼，捏住她的口鼻贴上去，把新鲜的氧气渡到她口中。

起身继续咬着唇按压，众人都被何悉的气势惊住，谁也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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