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草（1/2）
这是路明池人生中第二次踏进综合性的高等学府，上一次还是八年前，去赵克冰的那个学校，离这个学校也不远。
八年前那次造访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在赵克冰偌大的母校转昏了头之后，见证了好友人生的重大变故，见证了好友分手，还预示着接下来的几年自己都会被好友的颓废伤心所折磨。
那几年路明池谈恋爱的次数从二位数直接降到个位数，非常惨淡。
因此这次又来一流高校，虽然目的不同了，自己的称呼也变成了“路老师”，但阴影是一点没少，更何况他的姐姐路明澄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同方千远居然还是校友关系了，他心里的阴影就更甚。
而且他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甚至连好友的爱人，都是此类学校毕业，只有他一个艺术类人才，如同草原上唯一一朵小白花，地位岌岌可危。
他这次来，一是方千远所在的这个A大正在兴办独立的艺术学院，老师稀缺，他被特别邀请来做顾问教师，每学期过来上几次水课的那种，路明池这几年社会影响力不错，靠他能给A大的艺术学院做个宣传；二是做个讲座，讲一讲公共艺术、雕塑——他的老本行。
路明池从小会玩，家里也不缺钱，所有的奇思妙想都能砸钱去做，他这样的情况最适合做大型创作，路明澄在自己弟弟本科创作期间给了不少启动资金，让他随便做，路明池也没辜负，没做两个就在国际上获了奖，有了名气。毕业了之后，就有赞助人和画廊找上门来，给他办个展。
可谓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
为了这次讲座，他特地花了两天时间，亲自做PPT，又在工作室试讲了好几次，还特地撇开方千远不见（事实上是方千远这几天着实太忙了，忙着帮导师给本科生批论文改卷子，实在见不了他）。
但方千远今天会过来听路明池的讲座，因为路明池中午还要带他去见赵克冰，谈之前有关宁馨和赵歆炎的事。
赵克冰这个杀神，从前他就对方千远有意见，现在让方千远单独见他，路明池是一百个不答应。
路明池是这几年刚刚出名的新晋艺术家，在国内外都小有名气。
他人长得极漂亮，这本身就很吸引人的眼球——男生女相，一双眼睛开角很大，两边细长中间浑圆，睁开眼睛看人的时候，会有一种什么很艳丽的东西突然打开的感觉，很多见过他的人都为之着迷。
他脾气好，为人仗义，圈里的人都愿意与他做朋友，再加上路氏给他的造势，今天来听他讲座的人竟然盛满了整个礼堂，颇有些明星开演唱会的感觉。
路明池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兴奋，像这样的人也适合做行为艺术，不怯场。
他不是太在意场子里人多人少，对他来说都一样，不熟，不重要。
他站到台上，走来走去，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
环视一周，没找着，有点丧气。
又找一次，还是没看到，更加丧气。
“在找谁？”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路明池猛地回头，本来乌云密布的脸上立刻明媚得可以开花。
方千远站在演讲台一侧，应该是在调试演示设备。路明池于是跳了一步，凑到方千远身边，同他叽叽喳喳。
从台下看上去，仿佛是演示设备出了问题，二人在交谈一般。
路明池眼角翘起来，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明丽笑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坐在台下看哥哥表演，跑到台上陪哥哥来了？”
方千远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衫，系了一根深色条纹的细领带，不是很正式，但在这样的场合够用了，他有二三百度左右的近视，所以今天带了细边的银框眼镜，路明池见过这副眼镜，在熔金的时候，方千远有时会戴。
再把衬衫的第一个扣解了，颇有衣冠禽兽的感觉。
方千远是个左撇子，左手拿着鼠标正在点PPT，路明池居然敢趁着讲台桌有遮挡，堂而皇之摸他的手。
他瞥了一眼路明池，又轻声警告，“有点正形，早知道不给你做这些事，你也不至于这样。”
路明池不服，“我哪样？你一会儿可要坐下来好好听我讲课，知道没有，方同学？”
方千远又看了眼一旁的路明池，手上也没闲着，把课件打开到第一页，又点了在当前页放映。
“我早来了，坐在第一排，本来想着在台下听听就是，恰好组织活动的是我师妹，她在组织部工作，我就让她行个方便，让我替了别人的工作。”
设备调试好了，方千远看了他一眼，在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轻拍了拍他的腰，“走了。”
路明池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俨然变成了“路老师”的样子。
“大家好，我是路明池，是一个做雕塑的，有时候也做些别的。”
他的PPT上放了一些自己作品的照片，“A大艺术博物馆外面的草坪上也有我的作品，从这个礼堂出门，玻璃窗外看过去就能看到，或者你想摸摸它，可以坐电梯下楼直走，我喜欢你们摸它。”
“说到当代艺术，我们一直以来的印象总是看不懂，一团抽象，不知道艺术家在说什么。”
“确实如此，”路明池指着自己的作品，“我记得我第一次在798做个展的时候，有个我姐姐的朋友，大收藏家，他听了我姐姐的唆使，过来给我这个小人物捧个场，看到我作品第一眼就问我，你这讲了什么，我看不懂。”
“从1960年开始，理性与观念就是当代艺术家推崇的真理，一直到现在，这个真理依旧适用。”
“我们可以说一直以来的当代艺术都以丑陋、酷炫、冷漠为热点，将美拒收门外，因此也将大众拒收门外。”
“但近20年来，当代艺术出现了新的转向，美的回归成为趋势，艺术似乎又在回归情感，以一种热情的、亲密的、感性的实践拥抱所有人。”
路明池讲课的时候有一种洋溢的自信，像有实体有气味一样，以一种喷溅式的香味萦绕在所有人身边，方千远喜欢这样的他，特别热烈，特别专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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