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界了(1/2)
八二就八二吧, 陆尧最终没能拗过他。
又过了几天, 他煞有介事拿来一份合同, 让沈向阳签字。
沈向阳见他好歹有了点法律意识, 心里别提多欣慰了,二话不说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反正分红的钱在自己这里不会乱花,陆尧有需要随时可以拿去。
就这样,两人合开的金阳服装厂正式成立, 陆尧紧接着也忙了起来, 看厂地看人工, 样样都需要从头置办。
沈向阳因为顶着技术分成的名头, 自觉不能白拿钱,心里总琢磨着再设计几幅符合这张时代审美的样版, 经常下课回来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很晚。
陆尧每每回来看到他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沈向阳还没怎样, 他自己就头痛了, 硬是把人拖出家透气。
大冬天透的是哪门子气,沈向阳故意落后半步, 在手心里抓了团雪捏实了, 跑上去叫一声:“陆尧。”
陆尧一回头后颈就被塞了坨冰冰凉的雪球,顺着脊背一路往下滚,凉得他瞬间打了个激灵, 罪魁祸首则往后一撤, 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还透气, 这下透心凉了吧。
陆尧把衬衫下摆扯出来,化成一小团的雪球从背后掉出来,他一把捡起逼近沈向阳,眼神不善:“居然敢偷袭我,别跑!”
不跑才有鬼!
沈向阳撒丫子就往回奔,但他哪是陆尧的对手,三两步就被追上,揪着人要往里头放雪团。
“我错了我错了。”沈向阳迭声求饶,雪白双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一双眼汪汪地,像笼着一层朦朦水雾。
陆尧突然把手中的雪球一扔,抓着他胳膊的手往下一揽,沈向阳还未来得及反应,两片柔软而热烈的双唇贴了上来。
“嗡!”他脑中似乎炸开千万只雪球,于白茫茫的雪雾中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唇上的触感热烫而鲜明,那人显然不满足于单纯相贴,湿润的舌.尖一扫,便要敲开他紧闭的双唇。
脑海中一根名叫“理智”的弦刹那绷紧,沈向阳猛地推开他,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要回去了。”他欲盖弥彰地擦了擦唇,好似那样就听不见胸腔那颗砰砰作响的心脏。
陆尧往前一步,抓住他欲往回缩的手,目光恳切而热烈,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明。
沈向阳只觉得整个脸皮都烧了起来,他暗自唾弃了一把不争气的自己,尽量摆出冷静的表情:“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忘了吗?”
这辈子永远是朋友,是兄弟,别的都让他过去。
你越界了。
陆尧攥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声音低哑地开口:“如果你还把以前我的犹豫不决放在心里,我向你道歉。”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陆尧身形高大,俊朗的五官在路灯的映照下更显深刻,他目光灼灼,黑色瞳孔里倒映出对方的面庞。
如果这份勇敢来得早一些,在那个烟花绽放的大年夜,亦或者是出发前往广东的那个清晨,再不济在他出车祸之前的任何一封家书中,两人的关系都会完全不一样。
然岁月悠长,哪有回头路可走。
沈向阳轻轻叹气,呵出的白雾弥散,模糊了陆尧的脸。
“我要回宿舍了。”
他说的不是回租住的家,而是回宿舍,陆尧手腕颤了颤,最终还是松开手指:“我送你。”
“不用,快过年了,你也该回去陪陪奶奶,别在这干耗了。”
耗不出结果的。
沈向阳说完这句话,不敢再看陆尧的脸色,只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雪渐渐下大,纷纷扬扬落在路灯下一动不动的人影上,不多时便覆上一层白,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几乎站成一座雪雕。
沈向阳没精打采走回宿舍,徐大爷见是他笑呵呵给他开了铁门,林兴邦几个都在,看书的看书泡脚的泡脚,见他进来还打趣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向阳打起精神回了两句,坐在自己的桌前发呆。
喜欢陆尧吗?
喜欢。
那为什么不接受他?
不知道。
人最怕自己跟自己较劲,偏偏沈向阳就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在陆家村时他那么猛烈的追求,几乎把心剖开了摊在面前逼着他承认喜欢自己,可陆尧一退再退,甚至最后躲到广东,发生了那场车祸。
也正是那场车祸,才让沈向阳看清自己有多么自私,全然只管自己喜欢,却从未认真想过陆尧的顾虑,他将要为之担起的责任与压力……
桌上传来轻轻磕响,沈向阳回神,见一个杯子放在面前,杯口袅袅升起热气。
关瑜站在桌边,关切地问:“和你哥吵架了?”
沈向阳摇摇头,端起杯子小口喝着热水,他和关瑜还没熟到能分享心事的地步。
这么一来他就格外想念路河,要是他在的话起码有个说话的人,只是那一次他把人送走后,就再也没有回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回去了。
转眼又到了放寒假的时节,那次之后陆尧来找过他一次,把他落下的书本送回来,说自己该回去陪老人过年了,老家事情也没安排妥当,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自己要注意身体云云。
沈向阳全程垂眸听着,陆尧最后替他整理了一下围巾,什么也没说,提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沈向阳摸了摸手腕,那里戴着一只新手表,是陆尧刚刚送他的。
他的手动了动,最终把解到一半的搭扣重新按了回去。
算了,看看时间也挺好的。
转眼一年又一年,沈向阳也即将大学毕业,期间他跟着陈老出席过这样或者那样的大会,能感受到形势一年比一年放松,嗅到风声的积极分子逐渐活跃,街头的大字报越来越少,这些停滞不前的城市,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苏醒。
上海倒没特别大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就是来办厂的人越来越多了,各种厂子入驻,生生让上海的行政区划往郊区扩了好几圈。
沈向阳就在前往金阳服装厂的路上。
前年陆尧和周浩言打了场官司,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最早那批设计稿卡死在周浩言手里,因此商场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百花”与“金阳”两个品牌在对打,周浩言人脉资源完全碾压陆尧,最开始差点没扛趴下。
陆尧在这方面还真有点天赋,愣是从周浩言的打压下把厂子办起,品牌立起,加之后续不断推出新款,现在总算站稳了脚跟。
沈向阳就是去送设计稿的。
原本陆尧的意思是让人来取,但他听说厂里花大价钱进了台全自动机器,这两年服装厂运营最困难的时候,陆尧都没亏了他的分红,定时定点打到他账户上,这次买机器的钱据说还是他自己掏腰包垫上的,沈向阳过意不去,便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厂子建在郊区,前身是片废弃的大仓库,沈向阳到的时候陆尧正叼着根笔,仔细听请来的技术人员讲解使用方法,见到沈向阳也只是略微点头示意,立即就有个穿着西装的男孩走过来把他带到一旁坐下。
沈向阳见那男孩面熟,皱眉想了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舜子?”
舜子给他倒了杯茶,挠了挠头说道:“没想到沈老师还记得我。”
沈向阳放下杯子,没想到舜子穿上西装也像模像样了,他去陆家村时这小孩才十六七,瘦得跟黑猴子似的,成天跟在陆尧背后偷鸡摸狗,转眼四年过去,小孩也长成了大人。
“这不新进了机器嘛,尧哥把我叫过来学学,以后等有钱人把咱们老家那边的厂子都装上。”
舜子见到他显然也很开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村里这几年的事倒了个干净。
村小现在的带队老师是唐娟,原先的村支书陆进民下雨天摔一跤把腿给摔瘸了,加上年纪太大,正琢磨着退休,唐娟也参与了竞选,说起这个舜子有些激动,连夸了唐娟好多句,大意是行事干练不拖拉,女子不让须眉之类,希望能干掉陆亮庭当选村支书。
刘慧嫁了隔壁村的一个男知青,人也调到了那个村任教,不过因为沈向阳留下的那些教案总结,陆家村学生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很多新教师慕名而来,时常还有领导下来听讲座,总之村小发展是越来越壮大了。
陆尧的厂子就开在以前的砖窑附近,招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不想往上读的孩子也可以在那里谋份事做,村子比以前富裕不少。
听到村小发展越来越壮大,沈向阳还是松了口气,到底是自己付出过心血的地方,要是自己走后又办不下去,总归于心不安。
刘慧嫁人生子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唐娟会留下来,看样子事业心还不小。
印象中她的确话比较少,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对学生很好,经常自己贴钱给孩子买学习用品。
“林小娥他们家怎么样?没把二丫要回去吧?”沈向阳问。
“嗨,他们家那摊子烂事,哪有空管那俩女孩。”舜子哼了一声,言辞间颇为不屑。
原来陆建军打老婆打成习惯后那是起床打睡觉打,吃饭也打喝水也打,有次差点把林小娥打小产,这才知道怀孕了好么么地供起来,年底生了个男孩把他高兴得哟,母子俩天天享受起座上客的待遇,那陆大壮可不就不平衡了,书也不读成天在外惹事,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沈向阳脑海中划过几年前废宅那一幕,心想陆大壮恐怕是有话说不出口,又见爸妈都偏爱弟弟,心理更加走极端了。
“哎,说这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干嘛,二丫考上高中你知道了吧,那可是咱村第一个女高中生,想想都威风!”
舜子自豪地说道,他早过了读书的年纪,也不是个读书的料,但不妨碍他崇拜读书人,提起高中生眼中都放光。
沈向阳笑了笑,二丫考上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也亏得他们现在搬到镇上住,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么消息,否则林小娥还不知道要怎样大张旗鼓把人接回去呢。
“聊着呢?”
那边结束后陆尧让人把技术人员带到食堂吃饭,走过来随意往缝纫机上一靠,笑着说道。
说完还敲了下舜子的脑袋:“不给我仔细听着点跑来偷懒,到时候操作别把你手指头割了。”
舜子捂头狡辩:“这不沈老师来了我得多陪着聊聊嘛,咱不是不念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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