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鸡互啄（1/2）
睡着后的沈向阳眉目柔和, 呼吸清浅, 薄而淡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 有别于对外的清冷自持，透出点温软的意味。
陆尧翻了个身, 脑袋搁在胳膊上双目炯炯地看着身边人熟睡的侧脸。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对小知青的感情，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
人在热血上头时总会变得执拗而冲动，过后往往会后悔。
他不想成为沈向阳后悔的羁绊。
第二天睁眼, 沈向阳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把手从陆尧腰上收回，隔空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
经过一晚上的酣眠, 身体的疲惫一扫而光，沈向阳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越过陆尧去穿鞋。
二丫已经起床叠好被子, 正在厨房拌鸡饲料, 淑芬奶奶照旧对着堂屋里的画像碎碎念, 见到沈向阳连忙拉了一把, 指了指台阶边的二丫，小声问：“这小姑娘咋回事呀, 那胳膊上被哪个糟心眼打的，可怜见的。”
昨晚淑芬奶奶吃完饭就睡了, 压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沈向阳和她解释一番, 听得奶奶眉毛竖起老高：“造孽哟, 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建军那小子可没少来咱家借米粮, 讨了个恶婆娘后就再没来过了，闺女不是人哪，让他们这么糟蹋？”
淑芬奶奶年轻时是镇上的富户人家，父母将将生了这个闺女，娇宠着长大，最看不得别人轻贱女孩，只是后来遭逢大变，家里人死的死，改造的改造，独独剩了个幼孙拉扯长大，见到闺女还是很喜欢的，何况二丫一看就是懂事的孩子，想到这里她迈着小脚去柜子里找地瓜干去了。
二丫把鸡放出笼，又把拌好的饲料放进地上的食盆里，转头就看到沈向阳站在堂屋门口，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
“向阳哥哥——”
她暗自擦了擦还沾着菜叶的手，怯怯地叫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添麻烦了，很怕沈向阳让她回家，所以大清早就起来尽可能的干活，希望他们看在自己还有点用的份上让她多待一阵子。
这时淑芬奶奶也拿着她的地瓜干袋出来朝二丫招手：“闺女，来，奶奶给你吃好吃的。”
二丫显得更局促了。
这时的农村地瓜干是难得的零食，林小娥都是锁在柜子里，偶尔给大壮抓一把，至于她和小草是从来没机会吃的。
淑芬奶奶见孩子见外，干脆主动走过去抓了一大把给她，又端详一会她被挽了好几道的衣袖裤脚，连连说要给她做新衣裳。
二丫更慌了，捧着地瓜干巴巴地望向沈向阳，收到后者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才略略放下心。
这边淑芬奶奶说做就做，拿出尺子就开始量尺寸，二丫渐渐放开了些，小脸上露出笑容。
陆尧伸着懒腰走出来，一眼就见到沈向阳站在厨房的屋檐下刷牙，不自觉就加快脚步，向他道了一声“早”。
沈向阳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两人并肩刷牙洗脸，想到二丫这几天可能都没怎么吃饭，就把昨天带回来的卤菜热了热，配上大米饭吃了个饱。
二丫的事还没完，林小娥肯定会来闹，毕竟爹娘都在，不明不白跑去别人家里住，这不是上赶着给村里人送嚼头么？
何况不管林小娥做得多过分，她都是二丫的亲娘，两人更没有理由把人扣在家里，沈向阳和陆尧商量了很长时间，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林小娥想把二丫要回去无非是觉得她还有价值，可以任由差遣，如果二丫生病了不能干活，反倒要倒贴医药钱呢？
两人商量定了，遂而去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毕竟如果消息传出去，对她以后的生活和婚姻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二丫听完后毫不犹豫点头，只要能脱离那个噩梦般的家，让她怎么做都可以。
但她有一个最大的顾虑，陆小草。
她才满一岁，要是自己离开，家里恐怕再没有能护着她的人了。
陆尧发愁得走来走去，最终还是答应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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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林小娥家大早上就开始鸡飞狗跳。
昨天家门口那事出了后，她就关了院子门，可门关得住，嘲讽的声音关不住，时不时就有女人跑到门口故意嘲笑她，嗓门拉着附近四五户人家都听得清楚。
陆建军被骂得没脸，把门关得震天响，陆大壮倒是事不关己，摸走厨房最后一个红薯，躲床上吃去了。
陆小草饿得直哭，林小娥就把气撒到她身上，直把小孩拧得不敢哭为止。
家里的家务活原本都是二丫做，林小娥只管吃喝聊天打屁，前几天二丫被送走，她勉强做了几天饭，昨天那么一闹，懒筋上头早上就没起来，陆建军吃了饭还得去大队干活，结果厨房冷锅冷灶，顿时火就大了。
“你个老娘们不煮饭是干嘛的，饿死你男人好改嫁给那老瘪三是吧？”陆建军把被子一掀，揪着还在睡觉的林小娥发火。
老瘪三说的是陆亮庭，林小娥跟他走得近，村里早就有了风言风语，但他是个只认干活的怂货，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憋气。
林小娥哪是那么好欺负的，张嘴就咬了他男人一口，指着鼻子骂道：“不就起晚了一点，你他娘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不做，老娘嫁过来是伺候你的？”
陆建军被他一骂就歇了火，烦躁地喷了口气。
“不吃了，拿衣服过来，我去上工。”
林小娥骂骂咧咧拿了一套做工的衣服往凳子上一扔，陆建军拿起来一看，上来结着厚厚的泥块，压根就没洗。
“我那套换洗的呢，这套不是前几天就让你洗了吗？”他盯着林小娥，眼看又要火山爆发。
林小娥却没注意，神神在在往外走：“泡着呢，脏成那样不多泡几天怎么洗得干净。”
事实上家里人的衣服都是二丫洗的，洗完还得坐在火堆旁烘干，再仔细把刮破的地方补好，只要晚了一点就要被打骂。
换成林小娥就不一样了，她才不怕软包子似的陆建军，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懒也懒得理所当然。
“我说你是去粪坑里打滚了么，衣服脏成这样，也只有我不嫌弃——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彻在屋子上空，陆建军突然跟发疯了似的从后头撞上来，掐住林小娥的脖子左右开弓。
林小娥哪里有他的力气，转眼被扇了好几个耳光，眼前一片发黑。
“让你横，死娘们，看清楚谁才是你男人——”
陆建军目露凶光，从未觉得如此痛快淋漓过，仿佛骑.在身下的不是自己朝夕相对的老婆，而是路边可以随意折磨的狗。
陆大壮也吓懵了，呆呆看了一会，从后门溜走了，只剩小草缩在墙角害怕地看着面前的暴行，哭都不敢哭。
林小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慌乱中摸到墙边放着的小铁掀，只听一声闷响，陆建军终于停下动作捂着受到袭击的脑袋，林小娥趁势站起来吗，肿着一张脸哭喊：“陆建军，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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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尧和沈向阳还不知道那家发生的菜鸡互啄，商量好主意后，两人就带着二丫去了镇医疗所，由陆尧出马，以感冒为由忽悠来了一张空白病历单。
沈向阳则仿照原病历单字体写了个慢性心衰竭的病症，最后盖上陆尧仿刻的木头印章，二丫的“病情”就新鲜出炉了。
手法略显粗糙，但糊弄林小娥应该没问题。
搞定大事，两人又在镇上逛了一圈，特意等快晚上的时候才匆匆赶回去。
然而事实出乎意料，家门口安安静静，林小娥竟然没有找上门？
不正常。
陆尧放两人进屋做饭，打探回来后带来一个爆炸性消息。
那两口子因为打架闹到了村委会，村里人都在看热闹呢。
林小娥黏在村委会办公室，脸被打得肿成了猪头，一口一个要离婚。
陆建军也好不了多少，捂着被铁锨敲了一下的脑袋，脸色发沉地站在一旁。
场面热闹极了。
“离不了。”
陆尧给沈向阳夹了一筷子鱼腹肉，神色肯定。
二丫伴着淑芬奶奶坐一条凳子上，贴心地给奶奶舀汤，脸上全程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那个家太恶臭了，她恨不得一辈子远离。
沈向阳看了一眼二丫，见她没异常后才纠结着说：“有一就有二，都打成那样了，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吧。”
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的区别，林小娥多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陆尧：“林小娥好吃懒做，离婚了娘家不收，自己又没有一点技能，出去也是饿死的份，只能待在陆建军家里，往后恐怕要出事。”
沈向阳叹了口气，专心吃饭，不再多说。
虽然林小娥自顾不暇，但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的，这时候就轮到淑芬奶奶出场了。
老太太村头村尾转上一圈，在几个熟悉的姐们家里坐坐喝喝茶，顺其自然就把二丫“心衰竭”的事带出来，姐们跟着长吁短叹可惜了一番，转眼就说给别人听，两三天后就传遍了整个村。
建军家那姑娘苦命呢，得了这么个病，一个月药费都得不少吧，不然只能等死，啧啧啧……
这话自然传到了林小娥耳朵里，上次闹了一番后，陆建军总算是道了歉，但林小娥也被训了一顿，这几天做家务做得苦不堪言，听到这话瞬间想起自己还有个闺女，心思活络起来。
谁知道这病真的假的，她得去试试。
想到这里，她衣服也不洗了，抱上小草就往陆尧家里走。
“哟，吃饭呢，婶子好生活啊。”
陆尧家正在吃饭，林小娥抱着小草进门，看到桌上的酱猪肘子眼中划过一片羡慕。
也不知道陆尧前世拜了什么高香，自从把沈向阳带到家里住下后，眼见着日子越过越好，人也不吊儿郎当了，又跟村支书的远房亲戚走得近，捞了不少好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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