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2)
第二天的太阳, 还是如常升起。
林沛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白日梦, 梦醒时分, 一切都终将成为镜花水月……
他早该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切都能重来”, 破碎的镜子、残酷的伤痕,所谓的“重圆”和“愈合”,也不过是虚幻的假象罢了。
他究竟爱上了怎样的一个人呢?
这个能轻易将女孩子视为半生的婚姻许诺又反复的男人,真的是他记忆里认识的郑文轩吗?
真真假假, 什么都看不分明了。
深沉的绝望将他灭顶。
真的去想的时候,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绝望的事:病痛可以适应,难过可以靠时间抚平,生存的压力人人都有,谁在这社会不是努力赚钱求生, 大不了就是一死, 而死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是有种绝望,一点一滴的绝望,日常的绝望,平静的绝望, 不求也不被任何人理解的绝望, 看不到尽头的无望和失落、痛苦和死寂,如斯心情, 汹涌着将林沛然淹没。
郑文轩到底在做怎样的事?林沛然不清楚, 也不想再猜。
他想, 如果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坦然以对,没有那么多“为了对方好”的隐瞒,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发现,其实不会有什么不同。
从郑文轩的角度,他的事他迟早是要解决,就算林沛然知道了隐衷,也不能阻止他去战斗。那么事情就不会有变化,因为自己生病这件事,只会给郑文轩带来后顾之忧,会牵绊他,令他束手束脚。
而从林沛然自己,就算告诉了郑文轩又怎么样?就算郑文轩不顾一切好好陪他宠他又怎样?他能活多久?一年?两年?他死了之后呢?
自己抱着自私的欢喜餍足了,然后留下一个孤孤单单的郑文轩,独行于茫茫人世?
倘若他病情好转,长命百岁,那他又能让郑文轩放下那“苦衷”坐视不理多久?若真是无法逃避的“危险”,那“无视”岂非终将引来祸患?
林沛然不是没有机会说的。
一次,郑文轩向他露出了从未显露的疲惫,在录音室里向他寻求慰藉。林沛然不舍得再给他增压;
两次,郑文轩坚若顽石,林沛然要跟他等价交换秘密,他拒绝了;
三次,贝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酝酿了满腹的草稿,然后出于“公平竞争”的原则和素养,林沛然放弃了大概率会破坏天平的卖惨;
四次,他真切地想要找一个人托付性命,在郑文轩、姚乐阳和白玉三个人之中纠结,在他几乎已经选择了郑文轩、打算他肯戴上对戒的那一天就把全部告诉他的时候,郑文轩他,要结婚了。
林沛然昨晚其实已经破罐破摔,他在郑文轩面前说出了自己有病这件事,只是郑文轩并没意识到,他说的究竟是气话还是真相。
这个秘密,不如就和郑文轩的秘密一起,永远成为秘密吧。
既然对方都已经要结婚,他告诉他自己得了绝症,还有什么意义?那岂不是看起来更像丧失尊严的卑劣的死缠烂打?
林沛然是真的没心劲儿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这样,年少时的惊鸿一瞥,顷刻间生绿叶绽春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然而待熙攘的人潮涌来,被繁华冲散的彼此,隔着往来的人海对视的那一瞬间,也只是灵犀转灭,一个回头一个眨眼,就终生再寻不见。
他生命中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又好像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看到郑文轩的动态更新了。
上面写着:『我恨我自己。』
*
林沛然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接到贝佳的电话。
他素来对女孩子很温柔、很体贴,温声慢语,如三月的春风。在接起电话最初的一段时间,他甚至还同情这个有些可怜的姑娘,觉得自己和郑文轩的磋磨,害了她一生。
可贝佳一句句言语的刀子扎过来的时候,林沛然多年的修养和自持,还是几乎当场溃散。
“真好,你大学的手机还没换。”那女声说不出的嘲讽。
“林沛然,你到底想干嘛?文轩都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干涉他的选择?你想让他一辈子都躲躲藏藏遮着自己的性向抬不起头吗?”
林沛然被她骂得发懵。
“我知道你们的事,也知道文轩喜欢过你,可两个男人是不正常的!你们不能结婚不能生子,只靠感情维系的‘家庭’走不了一辈子!我从五年前忍到现在,明知你们两个天天撩骚,还是对他笑脸相迎,生怕触了他逆鳞,现在好不容易熬松了他,劝服他和我结婚,你为什么还要横插进来搞破坏?!”
“……”林沛然脑袋里一阵阵嗡鸣,他全身发冷,流着冷汗问:“忍了五年,是什么意思?”
贝佳冷笑了一声,还是那副熟悉的高贵白富美的口吻:“就是字面意思。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只不过我知道他喜欢玩儿,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他会追你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我相信他玩儿够了早晚会明白,婚姻才是最终归宿,然后选择我。”
“但我忍得够久了,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别再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行不行?你当我不知道他偷偷摸摸的跟你联系?你俩昨天晚上打电话都说了什么?你让他拒婚是不是?林沛然,你一个大男人,用这种手段恶不恶心?”
“……”林沛然深深地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郑文轩是认真的,他真的去拒绝了贝佳。
难怪她恼羞成怒杀到自己这。
林沛然艰难在头痛中维持着理智,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和他打了电话?你昨天在场?”
不可能的,如果贝佳那时在场,郑文轩说出那种话,贝佳肯定当场就炸了,电话里也会直接闹起来。
“……”贝佳被他噎了一下,“你管我!反正我亲耳听到的!你别想否认!”
林沛然皱眉,他以前和郑文轩视频的时候,见过他单位公寓大概的样子,一开门就能直接看到床和书桌,贝佳不可能在不被郑文轩发现的情况下偷听他们的电话。
林沛然天天和声音打交道,在装修工作室的时候又专门精研过隔音材料,他很清楚国内规定的标准公寓空气声隔声评价量要求,还有隔着普通门板和墙壁的情况下,人类说话声音中哪些频率会被大幅衰减、分贝会大致削弱到什么地步。
想要在走廊里听清郑文轩讲话声音,贝佳的耳朵未免也太管用了些。
他忽然笑了,是真的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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