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1/2）

王盼娣见她二姐真的要把这好喝的让给自己，终于放心地埋着脑袋喝起了奶粉，对她二姐口中的那些好吃的并没什么概念，她觉得只有手上这碗怎么也喝不够的奶粉才是天底下顶好吃的东西。

王招娣并不是随口胡说，她在这里呆了六年，早就做醒了靠读书出人头地的梦。这里封建落后，村里的人根本没见过靠着会念书走出农门的女孩，虽然这里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推行了十多年了，但大多数女孩念到初中都没毕业就回家了，在家呆上两年，十八九岁就开始张罗着说婆家，差不多这就是一个乡村女孩的大致人生。

王招娣家里有三个女儿，等苏秀兰肚里里的儿子生出来，日子过的还要紧巴巴。如果这一胎没生下儿子，以农村不生儿子不罢休的风俗，那么家里吃饭的嘴只有更多，到时候大概所有的资源都得放到这个好不容易生出的儿子身上，根本腾不出多余的钱让一个女孩去读书，就算她拼着念完了初中，高中那笔不菲的自费学费也会随时让她的学业中断。

以前她不清楚培养一个上大学的孩子具体需要多少钱，她顺顺当当地一路从小到大，从国内最知名的学府，到海外深造，从来没为钱操过心，她的优秀一直让她的父母以她为荣，她也从来没特别注意过自己一路走过来，到底所费巨靡。

而现在，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像前世的自己一样有机会去展现优秀，优秀的人生其实还是有前提的，上辈子她投了个好胎，这辈子就没那么幸运了。而现实如此，她觉得自己大概靠读书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盘算着，就算念不成书，那她就努力走出去，不管是去南方的流水线当女工，还是给别人端盘子，只要给她途径，等她先攒到了一笔傍身钱，再慢慢学习深造，慢慢站稳脚跟，慢慢像个正常女孩活着。

总之，她没办法跟苏秀兰过一样的人生，没办法接受那套哪家女孩不是这样过来的，没办法在嫁了个家暴男人的时候觉得是自己命不好，也没办法控制一个男人出什么染色体。

王招娣想，我就是在城里当个流水线女工，那也是自由身，都是给人打工，给资本家打工有工资拿，伺候婆婆、丈夫、儿子，除了得一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捞一身风湿炎、关节炎、腰间盘突出，不知道还能捞上什么好，对了，这些个毛病还不算工伤。

六岁的王招娣，有点高高在上，有点愤世嫉俗，对很多针对女性的恶习和压迫都嗤之以鼻，可其实连自己的命运都安排不好，她未雨绸缪，又百般无奈地为自己找了个流水线女童工的定位。

“二姐，二姐，三丫要尿尿。”王盼娣扭着小身子拽她。

王招娣正畅想着自己从个女童工，一路奋斗到女版郭台铭，就被一巴掌拍回现实。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家徒四壁的家，糊了一脸奶粉渍和鼻涕的妹妹：得了，还是先顾着眼前的屎尿屁吧。

“二姐，我要憋不住了。”

“走。”

王招娣从条凳上跳下来，一把把她抱下来，拉起她就往外跑：“憋住！”

“好了”，王盼娣撒完了尿，拉起裤子，急着要回去喝剩下的奶粉。

“王盼娣你真是够了，不是叫你剌开腿撒么，看你脚下滋的啥？过来，提的什么裤子，我重新给你提。”

王招娣看着她湿了半脚的凉鞋，无语仰头望天，这不用看也知道这液体是啥玩意。

她帮王盼娣把裤子重新整理好，又扯着她去井边找水冲了个脚，找了条毛巾，不顾她的挣扎，粗鲁地把她满脸的鼻涕和奶渍擦干净了，才放她跑了。

王招娣刚直起腰，王来娣抱着个脸盆从河里洗完衣服回来，见了她便交代：“二丫，帮我把衣服晾了，姥姥那儿还有一盆，我去帮着担回来。”

等晾完了衣服，把三个碗洗碗了，厨房里冒的烟隐约能闻的到肉香了，王招娣直起腰，闭着眼用力一嗅。

“婶子？婶子在么？”

王招娣人站在院子里，见推门进来一个扎着大辫子的女人，见她朝自己望过来，便回她：“我姥姥在河边洗衣服呢。”

苏秀兰听见说话时从厨房探头出来：“红梅啊，你咋来了？”

王招娣扭头看向女人，仔细打量她一眼，她知道那个姥姥口中那个被家暴的女人就叫红梅，看着模样平常，个子比一般女人高很多，基本赶得上超模身高了，王招娣觉得这个身板收拾个醉酒男人应该比普通女人容易些。

“秀兰你家来了啊，我来也没啥事，前儿婶子不是给我家送了两斤糖么，我娘都推不过，几个侄儿天天喊着要吃糖饼，就给做了些，给婶子也送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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