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1/2）

刚一进门，就见郑小红站在堂屋门口，拿着个小竹筐交代自己侄女：“就在屋子北边，沿着那大路走，看见那片连成三块的地，第二块地儿就是大姑家的，不用掐多，捡长好的掐，小的放地里多长长。”

郑蓉握着篮子的手柄，仔细地听着，抬头看见了她，眼睛一亮：“大姑，叫姑父的侄女跟我去吧，她该认得的吧。”

郑小红一扭头便看见了王招娣姐妹，她赶紧冲她招了招手：“招娣，你过来，跟大伯母娘家侄女一起去菜地，她不认得，你领着她去，要哪几样让小蓉跟你说，你俩摘了给我递过来，我厨房事多，还得看着火。”

王招娣不放心盼娣一个人呆着，于是也把她领着，三人拎着菜篮子一起往菜地里去。

郑蓉长一张小圆脸，人看起来也和和气气，一会儿跟她说她大姑家的蚊帐上头的洞是她绣了个花补上的，一会儿说她哥哥弟弟的事。

王招娣看她走了十米来远，已经用手扯了好几回裙摆了，她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像是穿了一件新裙子，紫色的大花还怪扎眼的，看着不像是小女孩穿的，倒像是上了年纪的人做衣裳的花料子，郑蓉皮肤黑，这件紫色大花裙又做大了两分，往她身上一罩，就略显带了几分灾难效果。

郑蓉见她盯着自己的裙子看，立马转着裙摆说：“好看么，我娘新给我裁的，我头一回上身。”

“哦，挺好看的，特别衬你。”王招娣很社交地捧了下场子。

郑蓉瞄了眼她一身细灰布的小褂小裤，灰突突的，洗的都起毛了，确实没半点比得上自己身上的花衣裳，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你不知道吧，这是大姑给我奶做衣裳的料子剩的，三叔家的丫头一个都没有呢，单单我有！

“你知道为啥么？因为我家就我一个女娃，我哥我弟都是男娃，三叔家倒有两个闺女，就给我做了。而且我奶我大姑也最欢喜我。”

郑小红作为长姐，下头有三个弟弟，还没分家，一屋子的侄子侄女，人一多住的不宽裕，日子过的更不怎么宽裕。郑蓉没事就盼着大姑回家，因为她总给她奶捎好东西，有时候自己也能沾光，身上这件裙子就是其中之一。

王招娣半点不知道自己被别人鄙视了：“哦哦，那挺好的，恭喜你恭喜你。”

郑蓉还想她再夸自己两句，又说起裙子的事来：“你不知道吧，咱们女娃儿还是得穿裙子才好看，我看电视里演的，好看的女的都穿裙子，跟我身上的差不多。”

“你家还有电视？”王招娣半点不懂她心意，关注点一点儿没放在裙子上。

“不是我家的，是郑小雨家的，她家在我们庄上顶有钱，他爹在城里开饭店呢，不管是吃饭，还能住人的那种。”郑蓉见她扭头看自己，立马觉得她肯定是羡慕自己能看电视。

“郑小雨跟我玩的最好，我老上她家玩儿，电视都能随便看。”郑蓉炫耀道：“你知道现在电视里放的哪个歌星么？”

王招娣没见识地摇摇头。

“邓媛媛！”

“她跟我穿的裙子就很像，都带着这种花样子。”郑蓉补充道。

王招娣又望了一眼她的紫色大花裙，对这个歌星的审美表示怀疑。

郑蓉问：“你想看电视？”

王盼娣走累了，拖拖拉拉不肯走，王招娣一把抱起她，随口说：“没见过，好奇。”

郑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也是，你肯定没见过。我听我大姑说，那家光有三个丫头，一个兄弟也没有。”

王招娣莫名其妙，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联系么。

“我等会儿能不能离远些，你进地里摘菜成不，我怕把我的新裙子弄脏了，回头又挨我妈的骂。”郑蓉同情完了又开口。

王招娣不怎么在意，随意一点头：“行啊，你跟我说要摘哪几样，对了，一会儿给我看会儿妹妹，我自己去就行。”

三人没走多远，又看见了远远聚在路边打弹珠子的王建武和郑成郑鑫俩兄弟。

王招娣只当没看见，反正也不从他们跟前过，倒是郑蓉，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弟弟，立马就想过去说两句。

王招娣见她拔腿就跑了，只好领着盼娣一起下田埂。

王招娣在菜地里掐了半框长豆角、割了几茬韭菜，又摘了几根茄子，王盼娣猫在一旁，指着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二姐，熟了，熟了，三丫要吃。”

农村孩子没那么多零嘴，馋了就爱往菜地里转悠，西红柿、黄瓜，对农村孩子来说，既是水果，又是零嘴。

菜园子的这两样，往往来不及长成，西红柿往往有个红的模样，就遭了毒手，所以王招娣压根没往这片儿看。

“你眼睛倒尖。”王招娣抬脚跨过韭菜地，去给她摘西红柿。

王招娣扭头看了看，见不远处就有个水塘，她把蹭了一点地上的泥的西红柿用手蹭了下才递给王盼娣，虽然农村的菜园子都没有打药水的习惯，但沾了泥，王招娣习惯使然，还是交代了句：“先拿着，等会我摘完了菜，给你洗洗再吃。”

王盼娣紧紧抱在怀里，立马点头：“三丫晓得的。”

王招娣把该摘的都摘了，塞了满满一筐子，她让盼娣在原地呆着，拿着西红柿去给她洗干净。

“哇～，二姐，二姐。”

王招娣蹲在水塘边上刚洗完了西红柿，就听见王盼娣的哭声，她赶紧甩了甩水，站起来往回跑。

王盼娣被攘到地上，正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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