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云间烟火是桃花人家（1/2）
异界，往往是妖魔鬼怪靠自身灵力幻化的虚境，这虚境不同于祗竞仙君那日审问人贩子的幻境，虚境虽虚，但可容纳魂灵生活，是真实存在的实体。有那厉害的妖魔幻化的虚境，甚至可以在内部变幻天日，万物循环，自成一处世界。
我们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处。
说实话，我有些震惊。
祗竞仙君也露出了很难见到的意外表情。
这里不是刀山火海，鬼哭魂泣的炼狱，而是，一处世外桃源。
中洲有那词人曾作诗句“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说的就应这里，我二人默默往前走去，此时该境是晌午刚过的样子，日头正好，山上云雾缭绕，隐约看到山半腰树树桃花盛开，像白棉粉雪一样，桃林下面是修理齐整的块块梯田，远望去还有小牧童趴在耕牛上打盹偷懒，山脚处是个不小的村落，大约有百户人家，靠近村头有个小桥，桥下有几位老者在下棋，河边的妇女正在捶洗衣服。
暖暖的春风拂过这一切，此处无丝竹管弦，只有安逸平静。
这些看似凡人的存在，全是鬼魂。
“你们来了。”身后是那个熟悉的微哑嗓音。
我回头，梨花娘子幻化出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个圆润丰满皮肤有光泽的西北女人。
我点头，没出声，祗竞仙君也没有说话，看起来大家都不想打破这片宁静。
梨花娘子轻轻笑了下，我才发现她有一对酒窝，一笑就会显得人很甜美，她轻声说话，像是怕惊扰了远处了宁静：“反正我也逃不了了，不如两位来我家坐坐？”
我看了看祗竞仙君，他没有反对，我们便很安静的跟着这梨花娘子朝村子的方向走去。
梨花娘子住的院子在村头不远处，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小院，院子里种着一棵梨花树，开的正好。随着清风拂过，有些花瓣轻轻掉落在院子里，也是很美。
我们随意的坐在了院子里，“梨花娘子…”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梨花娘子也没有给我们俩准备什么茶水，就这样坐在我们对面，“公子叫我梨花就好。我就叫梨花。”
她脱去了花楼娘子的伪装，倒显得整个人很飒气。
“好，梨花，解释一下吧。”我对着她说道，期待她给我一个好回答。
梨花整理了一下她的纱巾，西北生的女儿，习惯在脖间系一条纱巾，这样一有风沙，就可以盖在头发上，不会让那沙子进到头发里。也算是一种好看的装饰，梨花今日一袭白衣，纱巾是淡蓝色的，显得很清爽优雅。
“我说了这一切，公子能放过这处么？”梨花是朝着我说的，并没有看祗竞仙君，怕是看出了我是个心软之人。
我在心里轻叹，此等罪孽，仙务府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我没有应允梨花的请求，问道：“你杀了那土地公？”
梨花嗤笑了一下，“那土地老儿唯唯诺诺，不去管那伤天害理抢孩子的人贩子，倒是想把我们的事情上报仙庭。”
这算是承认了。“倒是公子，怎么认出我的？”她好奇道。
我看了眼祗竞仙君，他还是不吭声，我就只好给梨花解惑：“你不应该在翠香楼诈死，若你真是花楼娘子，就自然要被送到乱坟岗，可是我和祗竞仙君找遍了乱坟岗，也没有看到你的尸身。”我又指着她的纱巾，“鄙人天生对香气敏感，你为了避免暴露鬼气熏了很重的香，那**在乱坟岗袭击我们，我闻到了。”
“原来如此啊。”梨花点了点头，感叹道，“我脑子太笨了，没有读过什么书，只想着来探探你们的底细，没想到这么轻易暴露了。”
在此刻这个诡异的虚境里，这个真相大白的时刻里，梨花出乎意料的平静。
梨花娘子抬头看了看院里的梨花树，柔声说道：“六十年前，成康之战。岳安城成为最前线，蛮族围住了岳安城，为了守城，我的丈夫死了。”她说到这里，没有丝毫悲意，反而笑了一下，“朝廷援兵迟迟不到，岳安城里，无论年纪大小，凡是能拿起刀的都被征去守城，连我十一岁的小儿子也去了，他守得是西城门，因为西城门离家近，他想着中午还能回家吃饭。后来，西城门破，我儿子死了。”
梨花姑娘停了停，挽了一下垂落的发丝，“再后来，因为死的人太多，尸体没法处理，爆发了瘟疫，很多人被感染了，我也是。”
她描述的很平淡，就像是一根根针轻轻刺入皮肤那样平淡冷静。
“太多人死于瘟疫，所以你就将化出了此地？承载这些魂灵？”我问道。
“不，公子，我没有这种能耐，我一开始只是靠着自己的微薄力量做了个简单虚境，后来我遇到了一位贵人，他帮着我，帮着我造了这片桃源。”
“魂灵不肯离去，在此地苟且没有问题，为什么要伤害那些婴孩？”祗竞仙君捏住桌子上的一片梨花瓣，终于开口问道。
“那些孩子不是因我而死。”梨花娘子只是解释了这一句，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她低头认真的看着石桌上掉落的梨花，陷入沉思。
我相信她没有撒谎，她的眼神里只有悲伤，没有狠毒。
我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力：“我来说吧，梨花娘子可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打仗围城，太多人死去，尸体运不出城外，就被草草的扔到了护城河里，护城河被污染，人喝了这种水，就会中尸毒，这尸毒不会致命，但慢慢积存于体内，生下的孩子就会死亡。是这样么？”
梨花睁大眼，点了点头，看来我说对了。
我查那县志的时候，发现岳安城曾于战后五年内频繁请旨开通河道，又想起医馆和平娘夫妇的话，在这里生活久了，孩子就会有问题，便猜测是水有问题。
可是，还有问题。
“梨花，”我慢慢从袖中抽出定光，“一开始的十年里无辜婴孩们确实死于尸毒，这是无力回天的事情。但为什么，你要继续将那尸毒投入水井里，害死后来的那些孩子？！”
说完，我便站起来，持定光指向梨花。
梨花不慌不乱的又拢了一下头发，冲着我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刚才的平静随着笑声飞散，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因为，这个地方不配、拥、有、孩、子。”
忽然间狂风大作，梨花的院子上空被黑暗笼罩，她站起来，笑的越来越狰狞，吐出一句话来：“不珍惜就应该永远再也得不到。”
说完这句话，梨花就站在原地，任地面脆裂，地下迅速喷涌出了黑色的灼热岩浆，那架势是想要将这个院子淹没，我和祗竞仙君立刻跳起，想往院子门外飞去，可谁知院门已被千斤锁锁住，梨花娘子下了咒语，根本打不开！
“向上！”祗竞仙君果断的扯了我，我二人足下一点，便向空中飞去，还没飞出十丈，就被空中的结界弹了回来！这个梨花娘子啊，究竟是什么时候行的手段。
汹涌的岩浆不断飞溅，偶有零星飘来我都感受到了皮肤灼伤的疼痛。
我们再次硬闯结界，还是被结界反力弹了回来，因是虚境，力量浮动不按常理，祗竞仙君也不能贸然出剑，我们只好狼狈地落在梨花家院子顶，混乱中我低头一看，发现梨花在院子里还是一动不动，而岩浆仍在不断喷涌，现在已经将她半身淹没了！
不好！我想也不想的跳下去，踩在梨花树上，伸手甩了根绳子想去拽梨花上来。
梨花注意到我，含笑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公子，我不走了。”
“赶紧上来！”我吼道，这岩浆是来自幽山的魔浆，一旦卷入，很难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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