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2）

坐在的士上，秋扬一直侧头盯着窗外。行人、车辆、房屋、街道匆匆闪过，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走在自己路上，为了生活奔波，为了梦想拼搏，然而最终大多数人都过着平凡又平淡的一生。可是平淡多好啊，秋扬想，父慈母爱，家庭和睦，平淡有什么不好呢？

秋扬不敢转身，即便傅邑就坐在身旁。也正是因为傅邑坐在身旁，他感到万分恼火，对自己恼火。

哪怕有上次在小区门口的交集，也不代表他可以被允许随时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

曾辰的微信。

-我们已经在吃饭了，别担心。

刚才事发突然，曾辰他们表示理解，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秋扬赶快去忙。而这时曾辰一条微信让秋扬好不容易按下头的愧疚感又升了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

-你瞎说什么呢。

说完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曾辰拍的方焱和王玥，两个人嘴对嘴在同吃一根面条，中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十厘米。

-天要亡我。

秋扬看着照片，会心一笑。

方焱也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一张牛肉拉面的特写。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下次一起来吃！

-好。

到小区门口，两人下车，全程没有对话的两个人尴尬地站在小区门口。秋扬说：“我上去拿医保卡，你也回去吧。”

傅邑手插着裤兜，说：“没事，我等你。”

一股无名火窜到胸口，秋扬强压下去说：“没必要，我自己去。”

傅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坚持，说：“好，那有什么事跟我联系。”

秋扬随便嗯了一声，转身朝小区里跑去，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这个人。

徐霞擅长收纳，物品都收拣的紧紧有条，秋扬很快找到，拿着医保卡往医院赶去。赶到急诊室时，秋正良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徐霞一脸倦容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秋正良发呆，秋正言靠墙站着，在看手机。隔壁床的人用被子蒙住了整个身体和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碎碎念着什么，估计也是喝多了，旁边坐着的应该是朋友，看到有人进来，尴尬地笑了笑。

徐霞看到秋扬，连忙起身问：“医保卡带了吧？”

秋扬点头，把医保卡递了过去，徐霞连忙收到口袋里。秋扬对秋正言说：“叔叔。”秋正言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秋扬的肩膀。秋扬问徐霞：“你们不是在老家吗？”

徐霞叹了口气说：“上午回来的，一回来你爸和你叔就被几个老同学喊去喝酒，哎……你也知道的。”

是的，秋扬知道。秋正良本身对酒的迷恋其实算不上太严重，但是只要遇到老同学或老同事，他的酒瘾就被无限放大，一定要喝，一定要醉，一定要让周围的人感到万分疲惫。

秋扬刚想说什么。

秋正言突然说：“嫂子，你先坐下吧，你也辛苦了。”又转而对秋扬说，“扬扬，你陪我去打杯水吧。”

徐霞坐下后，继续眉头紧锁地盯着人事不省的秋正良，眼睛里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怨恨，秋扬甚至怀疑徐霞的眉头还能舒展开吗？他看徐霞没有吭声，转身和秋正言一起走出了急诊室。

“扬扬，你不要怪你爸爸。”秋正言说。

“我……”

“你爸爸也是没办法，这样喝酒确实不好，等他酒醒了，我也好好说说他。”秋正言边走边说。

秋扬狠狠地咬住下嘴唇，又松开说：“叔叔，我也没有办法。”

秋正言：“什么？”

秋扬一鼓作气接着说：“我没有办法不怪他。”说着，他又一次想到上次秋正良扇的耳光，想到刚才傅邑同情的目光，还想到曾辰和方焱委婉的安慰，想到十九块的T恤，想到被鲜血染红的英语试卷……胸口像要爆炸一样，他吼出一声：“我真的没有办法……”

医院安静的氛围被打破，走道里或坐或立的人纷纷侧目，露出鄙夷的眼神，秋扬强行压低声音说出后半句：“不恨他，我没有办法不恨他。”

“扬扬……”

“叔叔，你是他弟弟，你当然帮着他说话，可是我不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秋扬努力控制情绪，“可是他是我爸爸，我能怎么办呢？”

秋正言大概是没有想到秋扬会突然爆发，一时语塞，只是用手揉了揉他的肩膀。

这是第一次秋扬把对父亲的愤怒和不满表达给另一个人，终于说出来了，我有多讨厌这样的父亲。

可是没有说出来的是，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讨厌父亲的自己。

秋正良一直没有醒，护士过来察看了几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徐霞也松了口气，说：“扬扬，你晚上还要上自习，别在这耗着了。”

秋扬很想转身就走，可是内心来历不明的忧虑让他迈不开腿，说：“你在这，我不放心。”

秋正言说：“扬扬，学习要紧，这里还有我。”

秋扬踏出急诊科的瞬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仰头看看天空，秋高气爽，正是齐城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

其实，他既不想在医院停留太久，也不舍得真的抛下徐霞不管，秋正言正好为他的逃避找到了合适的出口，秋扬一边庆幸自己能顺利逃离 ，一边又为自己这种心理感到可耻。小风轻轻吹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从北瓦湖公园冲回家，再赶到医院，他根本没空喘气，现在才发现T恤后背都湿透了，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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