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弊(1/2)
谢悠一路跑到比试琴艺的池塘边,终于忍不住,对着酒碗吐了起来。她抚胸呕了一阵,刚要起身,忽有一条手帕从旁递出。
谢悠一怔,抬首一看竟是傅绾。
刹那间,一股无名火气从谢悠的心头涌上喉咙,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居然如此不济,三碗酒都撑不住,继而被救命恩人看到她醉后失控的窘态,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她自小学习三从四德,即便后来上了衡山学艺,刻在骨里的端庄矜持是改不了的,何况傅绾不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宋依人,两人的交情深不至此,她怎么能让傅绾瞧见她的狼狈?
庆幸的是她一路忍到花园才吐出,跟过来的除了傅绾再无别人,倘若被其他人看见,当众出丑,那她一个月都不想出门了。
“你在这里歇一下,我去找人熬醒酒汤。”
“不必了,我没醉。”
“但凡说这种话的人,十个中有九个是醉的。别急着反驳,你刚才脚步踉跄,险些绊住自己,就是没醉,现在也比不得平常了。”
谢悠接过手帕,抹了抹嘴角,没有说话。傅绾见她没出声,伸手欲夺谢悠手中的酒碗。
“哎,这是秽物,你怎么……”
傅绾打断她的话:“我当然看得出来。”
谢悠的双耳陡然变红,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缩回身子,侧过身将酒碗移到身后。“我自己来。”语气与往常的温顺不同,带着少有的强硬。
傅绾登时愣住,疑惑地想:“她这是生气了吗?生我的气?”
谢悠直腰准备起身,傅绾忽然一抬手腕,轻轻点住她的穴道。谢悠还没反应过来,傅绾就拿过她手中的酒碗,放到地上,扶着她倚着廊柱坐好。“还要逞强,”傅绾一指池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睛有多红?”
谢悠眼珠一转,看向了别处。
傅绾看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失笑,好在她戴着面纱,谢悠一时不察,看不出来。“听话,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谢悠见她举碗走远,这才去瞄水中倒影。“居然被骗了,根本看不清。”她埋怨了下自己,随即一呆。就在谢悠胡思乱想间,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醉意略消。
过得一阵,傅绾端了盘子过来,放在凉亭内的石桌上。她回到谢悠身边,解开了谢悠的穴道。“我让人远离花园,现在不会有人闯来,你尽可放心,先过来漱口吧。”
她不等谢悠答复,扶起谢悠步入凉亭,让她坐好后,径自走去池边,抽出腰间玉笛,徐徐吹奏。
谢悠忽然明白,傅绾应该是猜中她别扭的原因了。
她净过口后,静下心听傅绾吹的笛曲。“……无情花对有情人。任是好花须落去。自古,红颜能得几时新。暗想浮生何时好。唯有,清歌一曲倒金樽。”
谢悠望着傅绾的背影喃喃低语,听她将笛曲又从头吹了一遍,脸上渐渐映出羞惭:她这是在告诉我,不会因我的失态而看不起我。
过了一阵,傅绾收回玉笛,走过来道:“谢姑娘,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谢悠不由垂头,低声道:“刚刚对不起。”
傅绾笑了:“你的确对不起我。”
谢悠愕然,原来她也生气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傅绾敛了神色,肃然道:“谢姑娘,倘若一个人是无盐之姿,蒲柳之质,你会因此而嫌弃她吗?”
谢悠道:“我不会以貌取人。”
傅绾指了指自己:“那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因为你的一时失态退避三舍?”
谢悠想起刚才自己的语气态度,顿时词穷。她向来能言善辩,没想到此刻竟被傅绾问得哑口无言。“我当然不是这么看待你……只不过,只不过……我刚刚的样子太失礼了……”
傅绾坐在她对面,平视谢悠:“你没有想,可却做了。照顾朋友是份所应当,而你心中预想我会因你醉酒嫌弃你,故意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这不是把我瞧得小了么。”说罢心中倍感沉重,她一再跟谢悠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是怕她知道后会厌弃自己,可是当谢悠怀揣着和她同样的心思时,她却又觉得被小看了。
谢悠不禁抚上自己的脸,低声道:“可是我刚才的丑态……”
“谁说你丑了?”傅绾有些不快地道,“你明知自己酒量不高,却愿为救人去尝试,谁敢取笑你,就是过分苛求,这才是真正的无礼。”
她忽然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谢姑娘,你要知道一件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是永远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谢悠听到这话,大感惊喜。“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好,是我高估自己。以前在衡山我喝过不少果酒,想着纵然量浅,也不过是喝三碗,而非一坛,写一幅字用不了多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我太不争气了。”
傅绾暗暗地想,当初谢悠跟她说“求人不求备”,到了自己身上却诸般严求。这世上怨天尤人者多,诚心自省者少,有些人的道歉求罚并不是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惧于对方有着更大的权势,不得不低头,像谢悠这样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的人,着实少见。
傅绾正想安慰她,谢悠猛然抬头,问道:“我们就这样跑出来,比试肯定输了,下一局……”
“不用担心,我娘来了,也许第四场根本不会比。”
“那是再好不过了。”
傅绾想了想,道:“谢姑娘,你把面子、得失这些东西看得太重,可你毕竟是一个人,不是神仙,一个人能扛起多少重担?就算后面两局我们都输了,难道郭前辈就会一辈子困在这里?我既然说了帮你,就会想尽办法,文比不行还有武斗,我打不过岁寒三老,可以多叫几个人来,我们总会找到其他出路。”
谢悠抿了下唇,轻声道:“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有用些啊。”
傅绾心中一颤,听她说道:“你有没有尝过无力的滋味?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别人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神保护自己,而自己只能默默承受,甚至成了拖油瓶。”
傅绾身子一震,眼神有些悲伤,似乎被她说中了什么心事,但谢悠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我想让自己快点强大起来,不再拖后腿。拜师的时候,师父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剑道,我在衡山想了七年,到近日才参悟,我的剑道是‘守护’。我想守护身边的人,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力不从心。”
谢悠说着说着,眼里渐渐有了神采,她酒意未消,脸上存有几分淡淡的红晕,甚是娇美。
“原来谢姑娘想当大英雄啊。”
“解万民于倒悬,回狂澜于既倒,如诸葛亮,郭子仪,岳飞,他们才是真英雄真豪杰。我既无天下至兵,又非身怀绝技,是做不了大英雄的,只愿手中长剑不负,救人于水火罢了。人这一辈子若能真正帮助一个人,已足够幸运,死而无悔。毕竟沙场上为国效力的不尽是将军,更多的是士兵。”
傅绾沉默片刻,才道:“你比我想得长远,看得透彻,是我受教了。”
酒劲上头虽猛,但却不深,谢悠婉拒了傅绾熬醒酒汤的好意,休息了一会儿,重振精神。两人回到后院,只见岁寒三老坐在地上盘膝运功,郭楚望呆呆看着远方,曹希石则不知去向。
“郭师叔,曹庄主呢?”
“走了。”
“那后面的比试呢?”
“没有了,不必了……”郭楚望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见到傅绾,微微一怔,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傅绾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推测多半与娘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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