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梦醒(1/2)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吗?”魏珂惆怅地想着。
他其实很清楚,“南宫芊未婚夫”这个身份早晚会被夺走,因为魏家堡少堡主与得闲山庄大小姐的关系,一开始就是错的。魏珂看得出南宫芊对自己无意,也猜得到南宫芊想说什么,甚至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本以为南宫芊会在回到得闲山庄才开口的,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来,南宫达会是怎样的震惊,又会怎样对自己道歉。如果刚才他没有回避,南宫芊是不是就当场坦白了呢?
向广泽的作为,已让魏珂不舒服,现在他又预感到南宫芊即将离他而去,脸色更加差劲,仿如一块冰雕般冷肃。
船舱里填满了各种各样的伤者,魏珂不愿和他们共呆一室,欲回甲板将就一晚。刚上到第二层,就见一个小胖墩急急忙忙冲过来,魏珂脚步一转,避开了他的冲撞。定晴一看,对方是个**岁的小男孩,端着一盆血水,盆边挂了一条沾了血迹的纱布,想来是帮哪个人疗伤换下来的。
这船上怎么有孩子?魏珂略思,便想起童璐提过她有一个八岁的堂弟,也被抓了进来,看来这胖小孩就是她所说的堂弟童瑞。
小男孩可能是第一次见如此大的血腥场面,心中惧怕,连做换水这等杂事都透着一股紧张急切。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
魏珂哼了一声,想要离开,发现童瑞正挡住了去路,他低头看着童瑞,冷冷地道:“还不走,是等着我教训你吗?”
童瑞见他冷煞,不由自主身体发颤,后退了两步。魏珂看他让开,头也不回地去了。
魏珂一路上行,回到甲板,远远地就看见了汪进秀等人围成一圈在议论些什么。汪进秀见他回来,抢步过来:“魏公子,向大侠伤势过重,我们担心移动他会再度流血,所以就把他留在船头这里了……”
魏珂顿时明白他话中含义,汪进秀是担心向广泽看见自己情绪激动,破口大骂,加重伤情。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上赶着讨嫌,我去船尾。”
汪进秀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尴尬地抱了抱拳,“多谢公子相助,今日我们才得以逃生,魏公子的恩义,点苍派永铭于心,来日定当报答。”
“不必。”魏珂随意摆了下手,从汪进秀身边走过,“救你们不过是顺手。”
见他如此冷漠,汪进秀一呆,转念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便没有再说什么。
魏珂往船尾走去,行到一半,隐隐有人语声伴着微风传来,彼时夜深人静,声音犹显突兀。他心知这条船上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惯魏家堡,便放缓脚步,轻轻走到一处阴影里,等前面的人离去后再出去。走近时,魏珂听得更清了,原来交谈的两人中,有一人是谢悠,另一个,却是他未听过的男声。
“……若不是担心师兄安危,实在不敢深夜打扰宋夫人和姑娘。”
“道长客气了,师父并不介怀。方才道长说是童家人让您来找我,他们没有详说吗?”
“我找过童姑娘,可是她支支吾吾,只说不清楚,叫我亲自来问谢姑娘。”
谢悠静了一会儿,慢慢道:“实不相瞒,灵道子道长已经去世了。”
“什么?谢姑娘此言可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是灵道子的师兄,浮梁观掌门闻暮子,魏珂想。他知道当年采石矶一战,魏隐杀死的大宋八大高手中,有一人是江阴寒清宫的掌门六静师太,浮梁观与寒清宫关系极深,他若此时出去,闻暮子激动之下难保不会如向广泽一样,对自己横眉冷对。
谢悠一手横臂胸前,一手支颐。想起谢悠三番两次帮助自己,而灵道子之死与自己有关,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人却躲在一旁,让谢悠一人面对闻暮子的责问,实在有点不够仗义。
可是还没等他现身,谢悠那边却是先开了口:“前辈,这件事说来话长。您的师弟并不像他往日表现得那样闲适不羁,相反,他是个极有城府,藏而不露之人。也正以为此,为他招来大祸。”
魏珂淡淡地笑了。他一时忘记了谢悠是个小狐狸,说不定自己出去,反而倒坏了她的事。还是先躲在这里好了。如果谢悠摆不平,自己再出手。魏珂心底一松,不慌不忙地看起戏来。
闻暮子沉吟半晌,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前辈,你有没有想过,当日双鹤门的宴席上,有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为何大家却一个不落,尽陷敌手?你们之所以被这群怪人全数擒到姥山岛,是因为当日的宴席上有人做了内应。”
闻暮子语气严肃:“可如果要揪出内应,首先该查双鹤门的人。”
“双鹤门当然有,童二老爷的亲信朱大就是。场上的另一个,就是您的师弟了。这件事里也许还有其他内应,但我目前还没有查到。”
“谢姑娘,你的证据是什么?单凭你一面之辞,贫道怎可相信师弟是内奸?”
“前辈,事发当日灵道子道长没有与大家在一起,请问是何原因?”
“师弟说酒瘾犯了,但是童门主大寿,如果他喝得醉醺醺的,难免不好看,给浮梁观丢脸,他说要去外面解馋再回来。”
“灵道子道长向您告退后,遇见了庐州方家武馆的一个年轻武生,那人也极为好酒,合了道长的心意,两人在后院斗起酒来,前辈能猜中结局吗?”
“师弟的酒量一向不错,应该是师弟赢了吧,可是这跟他是否是内应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现在已有两个疑点,其一,双鹤门的童门主与令师弟一样,十分爱酒,甚至在家中后院修了一个酒窖,收藏名酒,那地方并不隐蔽,而寿宴那日双鹤门没有封住后院等地,我刚才提到,灵道子道长是在后院斗酒的,就算他来之前不知道童门主爱酒,在后院停留之际,也该看出来了。既然童门主与他一样是个酒徒,那他所言醉酒之态冲撞主家云云不就是前后矛盾了吗?其二,您说道长的酒量不错,可见一时半刻是喝醉不了的。道长清楚自己的酒量,为何还要担心未必会发生的事,早早离开?只有一个答案,他想要提前离席。理由甚至不用太过完美,他随便编个谎话就可以,因为他知道,再过几个时辰,没有人会有心思琢磨他离开的原因。我猜那时,您应该也劝过道长,只是他执意要走,前辈才同意他的,对不对?”
闻暮子道:“如果我说师弟是误打误撞避开了,也说得通啊。”
“童门主能在寿宴上招来南方诸雄,一个原因就是他慷慨豪迈,极为好客,那日备给众人的酒菜想必很好吧?灵道子道长贪杯,他可有尝一口桌上的酒?”
闻暮子脸色一变。细细想来,灵道子嗜酒如命,当天席上的酒居然一口都没喝过,实在很不寻常。转念又想,衡山派双鹤门都是名门正派,不会做出诬陷害人的勾当,可是这几个少年少女年纪尚轻,会不会是被人骗了,误以为师弟是内奸?
谢悠看他脸上浮现怀疑之色,续道:“您若不信,可以追踪阿哈苏他们,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闻暮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既然谢悠敢这么说,定是有极大把握能肯定灵道子与幕后黑手勾结。他想了想,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师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实在猜不出来。我们在地牢听守卫们谈天时提过,与他们接头的是个蒙古人,师弟为什么要帮蒙古人害大家?也许一切都是巧合,也许是他知道了什么,也许……也许他是被胁迫的呢?”
谢悠道:“前辈,灵道子道长不是帮蒙古人做事,他是帮他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您是虞叔,道长是虞公,而浮梁观的掌门之位,就是那块碧玉。”
闻暮子身子一震,微微颤抖。“你、你是说……他是为了掌门之位……”
“您若还不信,不妨想想,灵道子道长是从何时开始酗酒的。”
师弟是从什么时候酗酒的?闻暮子这才回忆起,灵道子并不是一入门就如此的,他也曾年轻气盛,轻狂张扬过,可是自从自己担任掌门之位后,师弟的笑容渐渐少了,不知何时起,整天抱着个酒坛子,喝得醉醺醺的,像一滩烂泥。自己曾因此事,劝慰过多次,想不到师弟的满腔心事,竟是因为自己的掌门之位。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觉得这个掌门师兄傻得可笑,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根本不配统领浮梁观?
“他心怀愤懑,为何不说,做出这种事来,九泉之下何以面对师长!”
“前辈,道长他临终前已经幡然醒悟了。”
“真的?师弟他知错了吗?”
“他知错了。若不是幕后主使急欲像阿哈苏那样灭口,他也不至于死在荒郊野外。”
“你是说,杀死师弟的人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那时道长生出悔意,又被我们怀疑,逼问之下坦白一切。他和我们演了一出反目戏,引那些人现身。为了让他们相信,还让童姑娘刺了他几剑,可惜那些人出来后,很快发现被我们骗了,先对我们动起手来。其中一人在魏公子下重手时,抓过一旁受伤的道长,替他挡了一击。魏家堡的‘截脉断心’凌厉非常,中者难愈,灵道子道长又负有剑伤,就此不治身亡。结合阿哈苏杀死钱大当家的作为,可见杀人灭口,是他们这帮人惯用的手段。”
魏珂听了,暗暗发笑,好个谢小狐狸,嘴里没几句真话,为了收拾他和童璐的烂摊子,真是煞费苦心。他想到此处,突然一顿,谢悠会不会也骗过他呢?
闻暮子听谢悠说完,沉默片刻,问道:“抓过我师弟挡身的人是谁?”
“那人趁乱逃走,后来被魏公子追上,将他杀了。”
闻暮子叹了一声,说道:“魏珂年纪轻轻,武功却高,不愧是魏隐之孙,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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