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八年（下）（2/2）

“你原来追着大帅跑的时候那么没皮没脸，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童小栗见她一天到晚头都不敢抬，唯恐与暮烟眼神交汇的模样，不住嘲笑他。多年老友，说起话来也没羞没臊。

“那不一样！”王凌云嗔怒道。她是只手遮天的巨贾，从来都要占据主动地位，何曾想有人会比她还热情。

“我看暮烟挺好，人漂亮，枪法好，性格也干脆。你不喜欢她么？”童小栗问。

“我与她都是女儿身，谈什么喜欢！”王凌云想去撕烂他那张笑得合不拢的嘴。虽然她与暮烟相伴十年，却始终羞于直面两人的关系。

“那正好啊，喜欢她的人多着呢。”童小栗悠然托着下巴，继续开王凌云的玩笑：“雷统领如今一把年纪还未娶妻，偏偏迷恋暮烟姑娘，简直比我当年还惨。可是我和雪青修成正果了，不知他有没有这个福气。”

“还有前年死了老婆的乐将军，上月还来信问我暮烟姑娘的情况呢……”童小栗唯恐天下不乱，真真假假一顿胡诌。

“你！”王凌云怒极，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童小栗脸上，又不知该拿什么话骂他。

“罢罢罢。”童小栗见真的把人惹急了，大手一挥，不再纠缠。道：“你别的事情都脑子清楚，偏在此事上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若开心，便一辈子这么下去吧。”

两人偃旗息鼓，暮烟恰好进来，见了面红耳赤的王凌云，再看一脸憋不住笑的童小栗，想起他向来是个牙尖嘴利的主。撸起袖子冲王凌云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看我帮你骂回去。”

“别别别，我走！”童小栗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溜烟跑了。

顾夜亭的赌咒一语成谶。他刚把军火厂之事料理完，将太子打包送出宫，铁打的身子便扛不住了。

他多年不曾生病，这次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是简单的风寒，却一连取消了两次早朝。到了第三次，勤勉的皇上实在过意不去，央求顾骓道：“少康，你替我去一次吧。”

“我？”顾骓指着自己道，“哥哥莫说笑了，我怎么能替你去上早朝。”

“你为何不能去。”皇上较了真，拉着他的手逼问道。

“你是天子，是九五之尊……”顾骓语无伦次，确实想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他常插手政务，奏折也没少批，宫里宫外无人不知眼下二圣临朝的局面。

“少康，你这是在骗自己。”顾夜亭嗤笑他，拇指在那人光洁的手背上划着圈。“如今这天下，有谁不知道你的身份？”

他是大帅，是靖王爷，是大齐的恩人，也是常伴皇上身侧的人。他这些年无数次拦下暴怒的皇上，救众臣与水火，朝中无人不感念他的恩情。如今他去哪里，做什么，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过问，只要他开口，便是圣旨。

“帮帮我，好不好？”顾夜亭仗着生病撒娇，步步为营，“又不是要你天天早起，等我病好了，你就能继续睡懒觉了。”

“好吧。”顾骓退让，无奈应允。

“明日要记得早起哦。”顾夜亭得偿所愿，叮嘱他道：“出门不要吵我，我要赖床。”

次日，文武百官齐聚朝堂。

一人从帘后走出，却不是他们熟悉的皇上，而是一脸和煦的顾帅，他浅笑盈盈的在王座上坐下，朝臣只觉得如沐春风。

他扫过台下熟悉的面孔，沉声道：“皇上龙体抱恙，但政事不可耽误，特让我来听听诸卿都有何事要议。”

出人意料的，台下群臣镇定自若，并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一丝喜悦弥漫在其间。

他们在皇上的威压下克制太久，顾帅一来，反倒有一肚子平日不敢说的话想倒出来。

又是柳太傅站出来，领着朝臣跪拜道：“大帅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骓受着他们的大礼，脸上挂着一丝尴尬。

暖场之后，众臣开始畅所欲言。

顾骓代一天的班，却干了三天的工作量。接近正午，才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到悯人居。

顾夜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从床上爬起来拥着他问：“怎么去这么久？朝堂上有人刁难你么？”

“没有，”顾骓虚弱的摇头，“就是他们说的话太多了，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听得我头晕。”

他推开兄长，爬到书桌前坐下，执笔开始记录脑中的想法，唯恐一会再也回忆不起来。

盛夏时节，凉风习习。

皇上托着脑袋看着桌前的顾骓，岁月静好，一生足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