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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极光。
因为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交换的五分钟就已经到了, 他被换回了十年后的世界。
视网膜上好像还挂着那时在最后一刻仰起头时, 所看到的极光从天幕中洒下来的细碎的宛如亮片一样的流光,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虹膜上那点亮色便如顺着手掌淌下的清水一样瞬间流尽了,他的眼前便又只剩下了房间里简单的摆设, 无数的摄像头,以及——那道薄弱却始终笔挺的身影。
膝盖上还放着那本月见里月见故意买回来膈应他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学习读本》, 黑发男人慢慢地笑了起来。
要怎么说呢, 真是温柔啊,月见君。
但是那么温柔的人可是很容易被吃掉的呢。
从喉咙里压出一声不知道算是还是有趣的带着轻笑的叹息,陀思妥耶夫斯基轻轻地用手拖住脸。
男人噙着些许笑意的眸子还停在门口, 原本空荡荡的,悄无声息的房间里就忽然响起了一片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草丛, 危险而毫无规律, 不过短短几秒便消失了。
但听到这声音的黑发男人却是用指尖虚虚地划过了手上书本的封面:“要开始了啊。”
“——要开始了。”与此同时, 已然从监狱塔离开了的月见里月见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麦, 听着自己刚才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房间里放下的监听器所传来的声音,淡淡地出声。
陀思妥耶夫斯基未必不知道她在他的房间里放了监听器, 可他却全然没有想要阻止她听到的意思。
而月见里月见也未必不清楚他在她的下属中安插了自己的人。
说到底一个组织不可能如铁桶一样密不透风,人是复杂的存在,人心也是复杂的东西, 的确是有人能够做到一成不变的忠心, 但大多数的人都是追逐着利益而去。
月见里月见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对此皆深以为然。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同样很清楚, 阻止是毫无用处的,除非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否则背叛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只有天真的人才会觉得正与邪,善与恶,忠诚和背叛是对立且不可共存的,但实际上,对上位者来说,忠诚与否固然重要,可也并非是最重要的,一个只懂得忠诚却毫无半点能力的人还不如一个虽不忠诚但实力强劲的人。
平衡和掌控,这对于上位者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用手机写了几封邮件发了出去,月见里月见这才摘下了耳麦。
坐在她前方的司机问她:“月见里大人现在要回异能科吗?”
思索了片刻,月见里月见开口道:“回家吧。”
她答应过敦会早点回去的。
“是。”
司机一路稳稳地将车开回了白色别墅前。
月见里月见刚一下车,就感觉到了在自家房子周围暗处的异能者又多了一点。
一部分应该是她让坂口安吾调来的异能科的人,另一部分的话……
“我回来了。”对比了指纹和虹膜,月见里月见边抬手按了按后颈,边走进了别墅。
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话实在是一件很磨练人智商的事,每次见完他,月见里月见都有一种死过了一次的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外面盯着她的人太多了,月见里月见不敢有半点松懈,也只有回到了这里,她才能任由自己露出些软弱的惫态来。
她揉着额角才走进来,而后就听到了熟悉又慌乱的少年声。
她十年前的小丈夫就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奶虎似的,耷拉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低着头怎么也不敢看她,支吾了半天,才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你回来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终于用更小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月见。”
月见里月见脱下外套的动作顿了顿。
哦,原来不是吓到了,而是害羞了啊。
月见里月见笑了起来:“虽然我也是月见里月见,但我们之间毕竟还有着十年的差距,我对敦君而言或许还有些陌生和不适应,敦君用自己以前称呼我的方式叫我就好了。”她把脱下来西装外套挂在了衣架上,“对了,吃过晚饭了吗?”
她的话音才落,也不知道是为了应景还是什么原因,中岛敦的肚子就相当配合地响了起来。
“咕。”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银发少年险些没把自己的脑袋都塞到土里。
月见里月见压住了自己险些没笑出来的笑声。
她轻咳了一声,用以克制住喉咙里因为笑意而带起的细细痒意。
月见里月见解开脱去外套后,里面穿着的白衬衫的袖口:“还没吃的话,不介意我来做几个菜吧。”她这么说着,雪白的袖口已然挽了起来,只露出一截明晃晃的比衬衣还要白上一分的手腕和小臂。
然而没等她走到厨房,月见里月见就先一步看到了餐桌上放着的几道菜。
做菜的人做完之后大概是怕菜会冷,还用碗倒扣了起来。
月见里月见在餐桌边站了一会儿,这才失笑道:“原来敦君已经把菜做好了啊。”
她唇角微弯,漆黑的双眸在灯光的闪烁下柔成了一片粼粼的星海,“还没有吃过晚饭,是因为在等我回来一起吃吗?”
气场强大,即便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都镇定自若,显得游刃有余的女人,此时对着面前的银发少年却像是陡然卸下了浑身冷硬的防备一样,带着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满足的笑容温声问道。
简直就跟曾经和他一起在便利店打工的女生给他看过的《霸道总裁的天价小保姆》里,那个常年沉迷工作,对谁都面无表情,爱答不理的,却只对自家单纯善良的小保姆露出温柔笑容来的总裁一样。
中岛敦的思绪有些飘远,但下一秒,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等等,如果说月见里月见像书里的那个总裁……
那他不就是书里的那个小保姆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少年连自己的一双耳朵都要红的烧起来了:“我、我……我是想……”
本来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的少年又急又窘,就差拿手把自己的整张脸盖起来了。
月见里月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在发育期的少年比穿着高跟鞋的成熟女人矮上了一点,月见里月见不费吹灰之力就摸上了他软软的银发。
她笑了笑,替他解围道:“因为担心我太迟回来,会感到饿,是吗?”
中岛敦:“……恩。”
“我知道了。”将手从发顶移到了他的耳朵上,月见里月见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总之,谢谢我的小敦君了。”
“小,小敦君……?”中岛敦有些磕磕绊绊地念出这个称呼。
月见里月见道:“是对十年前的敦君的专属称呼哦,喜欢吗?”
中岛敦注意到,眼前的黑发女人咬着的是一口地道的京都腔。
那是不同于她十年前有些古怪却又可爱的语调,字腔都完美的像是一个从小在京都长大的人,只除了她依旧下意识地喜欢在再句末停顿一下,把尾音拖长一个节拍微微勾起。
同样爱勾着尾音说话,十年前的她是包在白纸里的一颗糖,拨开清洌洌的声线,话梢挂着似有若无的甜,让中岛敦总忍不住想听她多叫自己的名字两声。
而现在的她却嗓音微微发哑,像含着一口水,可当她的尾音略略勾起时,那口水却又在她含笑的眉眼下悠悠地酿成了酒,熏得人有些陶陶欲醉,性|感的反而让人不敢多听。
中岛敦涨的满脸通红,觉得无论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好像哪里怪怪的。
月见里月见又笑了一声:“不逗你了。”她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就像一只蝴蝶,落在他额前轻拍了一下翅膀便又飞走了,“吃饭吧。”
捂着额头,抱着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念头,中岛敦在餐桌前坐下了。
翻下倒扣的碗,几道普普通通的常见家常菜就在月见里月见的眼皮下掀开了。
知道自己的厨艺只是一般,银发少年忍不住压下眸光,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月见里月见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抽了一双筷子递给了身旁的少年,然后笑着合了合手掌:“我开动了。”
不知怎么的,中岛敦的眼眶忽地一热。
他接过月见里月见递来的筷子,也将手掌合十,轻声念了一句:“我开动了。”
说完,他就端起面前的味增汤喝了一口。
很寻常的味道,说不上鲜美,只是普普通通的咸味,但却莫名让中岛敦忍不住地想要弯起嘴角来。
简直就和那些他曾经看到的一起吃饭的一家人一样。
同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同样双手合十说着“我开动了”……
十年后的他每天都是这样和月酱一起吃饭的吗。
总觉得忽然有点……不开心。
一眼就看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收回了从他身上的眸光,月见里月见先是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等嚼烂了咽下去后,她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道:“我最近的工作有点忙,如果后天还没换回去的话,敦君介意我带你在十年后的横滨逛一逛吗?敦君应该会想看一看吧——十年后的横滨,还有你在十年后的同事们。”
一句话就打散了少年的郁闷和说不出口的嫉妒,看着中岛敦将目光头像了自己,月见里月见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而后为他说了些他十年后的近况。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少年听得眼睛微微有些发亮。
这就是十年后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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