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醉人醉话（1/2）
眯起眼，日月天使劲扥了一下刀匣的背带，震得里面哐啷一声响。
“我笑不笑他也管？”他不直接与李不择说，却转头去问赵树海。被当成空气的李不择哼了一声。
这一路同行，大大小小喝过几场酒，日月天至少清楚了一件事，就是李不择喝多了就会变得十分烦人。
日月天没法把醉了的李不择看作李不择。因为李不择有时会不记得期间干过什么。一个人无记忆的部分还能算作他自己吗？比如日月天就不大记得进山前的事，他便觉得那时的自己还不是自己，不是日月天，甚至不是盈日，而是世上某个曾存在于他体内的陌生人。而他娘之所以弃他而去，也一定是那个陌生人的缘故。
“寨主的意思，是说表情与话语无异。话既然不能乱说，笑当然也是要分场合。”赵树海说了点缓和的话。
“你说你都下山这么久了，就不能体谅体谅人情世故，别老是那么扎眼？都多大了头发能不能束起来？天天跟着树海学那些骗人的把式倒挺积极。一个两个当官的你能认识的也该多认识点，难道以后还怕用不到吗？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李不择叨叨起来还停不下来了，日月天恨不能捂上耳朵。
在山上时，师父、大师兄甚至小个子也常常教训他，可并不会让日月天心里暴躁，也许他认为他们有资格。但他不过是蹭李不择个车，还出人出力的，哪轮到李不择这么多话了。
也许是眉头又拧起来了，李不择一只大手罩下黑影，便要往日月天眉心按。
“疼疼疼！”忽然李不择胳膊一歪，拇指被日月天两个指头筷子一样紧紧钳了起来。日月天稍微又上了点劲，李不择疼得腰也弯了下去。
“日少侠，寨主也是关心你才会说这些。”赵树海道。他见日月天不是真的下狠手便也不去阻止。日月天松开指头放过了李不择。这算是关心？那他为什么不关心关心别人听着心烦？
李不择揉了揉拇指，生气地说道：“你这人无情无义的！迟早叫人记恨！”日月天没理他，继续玩弄手掌上剪纸边一样的花叶碎影。他不怕惹李不择生气，因为李不择酒醒后从不会追究。如果说李不择喝醉了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欺负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赵树海一声长叹，“寨主你真的喝多了，说话越来越像老寨主。”
“我爹……？”李不择晃了晃，有些懵住了似的不再做声了。
赵树海的房间在李不择前面，于是先行告退。李不择与日月天走到更里面的一块单独的院落。圆圆的月门框出月下团簇的繁花，和一条石板小径。石灯台里笼着一团小火照亮门前一小圈。好像一块梦中渚上的幻影。
“有人。”一只脚刚踏入火光的范围，日月天握住身后刀匣中支出的刀柄。两人于光明中向外望，周遭显得十分模糊黯淡。
被这么一紧张，李不择清醒了一下。他快手阻住日月天。“大概是何大人家的。你忘了还有他几个干女儿呢？”
日月天犹疑着撒开手。可他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好像有谁在盯着他们，就在这院子里。他环顾四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茂盛的草木黑魆魆的黏连成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之前有人安排作陪你都不答应，为什么这次答应了？”日月天问。
李不择醉着，失落得快，忘得也快。他得意地扬起嘴角。“这里的姑娘我都认识。怎么，不高兴了？”
日月天不解地问：“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
显然这个回答李不择不大满意，他小孩似的撇了撇嘴，吐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这样的对话有意义吗？一股燥气涌上心口，日月天咔吧一下捏响
了拳头，他决定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李不择喝那么多了。要不到头来搅扰的是日月天自己的平静。
倏然，一种头皮炸起的感觉自上传来，日月天猛地抬起头。然而上面只有一轮明月，像眼睛一样盯着他。只是月亮而已，怎么会如此令人心悸呢？
如果不是高不可攀，真想斩了，日月天想。
人有时候会期待不该期待的事。比如因为向往英雄而期待战火，为了彰显德行而期待小人。日月天希望出现一个刺客，继煎饼后，他已经好久没碰到值得一打的对手。
他又想起那个堆尸堆的人。如果能见到她该多好。他确定那是个“她”——她一定有着小百灵一样聪颖的双眸，和单羽翎一样机灵的笑靥。
每一步都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与全部的警醒。但花径走到尽头，什么也没有发生。
院内坐落着一座秀气的房子，花植掩映。推开屋门，一片氤氲的水汽荡漾开来，仿佛通往了仙境。那仙境中还有仙女，只见三个窈窕高挑的女子从水汽中化出，甜美的笑容驱散了紧张的空气。
“李寨主您可算来啦！”
三个女子身穿薄薄的纱衣，烛火从后面映出清晰婀娜的身段。因为妆面和身高的缘故，乍一看看不出她们年龄。但凑近了便会晓得，也不过十六七罢了，比单羽翎大不了多少。
屋内水汽最密集处，是一圆深入地面的室内浴池。水面撒着花瓣，几乎与地面齐平。蒸腾的雾气伴着熏香绕柱浮梁。
入了屋，李不择被美女们团团围住，立时醉入美人怀抱里，笑得春光满面。他享受地瞧了几眼，愈发受不住，使劲搓了搓脸。
“寨主，”女孩们扭着身子问，“可不是忘了我们吧？”
“粉穗，兰穗，白芒嘛。”李不择说着每人的鼻尖上勾了一下，她们都穿着与名字对应颜色的薄纱，将身材掩映得无比诱人，“今天李某人真是有心无力，求妹妹们放过吧。天没亮就被拉起来练功，晚上又被你们何大人灌了一肚子酒，太累了。”
“五爷不是不在吗？怎么还有人逼着寨主练功？”女孩们问。
李不择从层层香纱中抽出手臂，向还站在门外的日月天招了招手：“谁让五爷找了个好帮手。见过你们月天哥哥。”
日月天披着一身的月光，静静地望着屋里。看来他们不只认识，还很相熟。
“呀，好美的人儿啊。”女孩们咯咯笑了起来，又互相耳鬓厮磨地说了些悄悄话，像一串铃铛捂了起来，一松开，笑声更多更细碎了。
兰穗环上李不择的脖子。“练的什么功这样累呀？还不是为美人鞠躬尽瘁的，就不要我们了。”李不择解开挂在脖子上的一双玉臂，刚拿下去，另一边又环上来。
李不择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可别开他玩笑，不然他又要欺负我。”然后把先前被夹红的手指展示给女孩们看。
“好好好。——月天哥哥，过来吧。”
六只纤手把日月天捞进屋里，用温香软玉的怀抱包围住。三个女孩都是投李不择所好选出来的，虽不及李不择那样高大，可还是比日月天高出不少，顿时小塔一样把日月天压在了垓心。日月天感到周身挤挤挨挨的，像被塞到一堆发面馒头里。
“月天哥哥好可爱！”女孩们像得了只小兔子，又搂又抱爱不释手。
好软啊。日月天想，身子不由自主地有点发飘。师父好像说过女孩子不能随便碰什么的，但此时脑子里云遮雾绕的，一时周转不出“不能”二字的意思。
然后，他想起了她，那个堆尸堆的女孩。她也是个温软的女孩吗？这样想着，于是那拥着他的怀抱忽然变成了她的。她的每
一寸碰触都是危险，每一丝气息都是死亡，令他着迷。不知为何，这夜总是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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