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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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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南方的木棉究竟落了多少多,燕子数过。

陆守延到来的那一天,红水村上方的一片小小的天空中,星星也恰好落了一颗。

红水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世上有那么多的村庄,有的山环着山,有的水环着水,

有的清山秀水,有的穷山恶水,有的没山没水,绿草茵茵,有的没山没水,黄沙漫天。红水村只是众多村庄中的小小一个,别的村庄有的他都有,鸡鸭猪狗,瓦屋茅棚。别的村子里的人干什么,红水村里的人干什么,赌钱喝酒,撒泼打架,摸田偷瓜。

五岁大的陈满贺,就在红水村中长到八岁。

八岁零九个月大的陈满贺,背着一捆新割的猪草,从六婆家的那片蕉林下经过。那时的陈满贺还没有姓氏,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正式名字叫“陈满贺”,他只知道自己有许多个名字,他的母亲斜着眼睛,眉毛一挑凉凉得叫他“满贺”,村里的小孩子挤着眼睛,嬉皮笑脸地喊他“野种”。叫什么都好,哪怕是他继父漫不经心地一声“喂”,只要他明白是在叫他就成。

这时的陆守延也不知道自己叫陆守延,他这个断奶不久的小婴儿,被父母由百里之外送到红水村,交到外婆绵软、暖热,又带着陈老气味的怀抱里,喝了几口热气腾腾的米糊。

陈满贺穿着手脚都短上一截的衣裤,光脚钻进大一号的鞋子里,脚踝处露出一小段皱缩老去的皮肤。他的头发满是草屑和露水。像从前的许多日子那样,他路过了六婆家的蕉林。六婆家的母鸡仍领着一群小鸡,在六婆的脚边刨食。陈满贺照例上前问候了一声“六婆”,六婆淡笑着招呼他过去,往他手心里放了一颗奶糖。

陈满贺却没顾得上看奶糖。他看到了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六婆,这是谁呀?”陈满贺好奇地问道。

“是六婆的小外孙,”六婆时不时就拍一下怀中的婴儿,“你的小弟弟。”

“从哪里来的?”

六婆抬抬下巴,望向不远处那颗挺直高大缀满碗大红花的灰皮木棉,“那颗树上掉下来的。”

陈满贺顺着六婆的目光望去,仿佛听到了一朵红花从索瑟的枝头簌簌坠落,枝上的鸟雀尖鸣着抖了一下翅膀,又一朵红花应声而落。

“他叫什么名字?”

六婆缓缓地说:“棉棉。”

满贺低下头,跟着重复了一遍:“棉棉。”

“六婆,我能抱一下小弟弟吗?”满贺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张飘飞的白纸。

六婆怀里的小弟弟很香很香,那是他在别的小孩子身上闻到过的,他最喜欢的奶香味。他想多嗅一嗅,多闻一闻,好冲淡他身上鸡粪的气味、猪圈的气味、枯草的气味、烂泥的气味,各种各样混杂的、不被人所喜欢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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