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潜入（1/2）

玄乌岭后峰幽冥堂总舵大殿内，一群男子赤足跪作五排，个个样貌周正，各有千秋。

他们统一着白色开襟半透明薄纱衣，勾勒得身体线条若影若现，如此穿着比赤|膊更诱|人。

此刻，他们低头垂睑，伏地跪得端端正正，轻颤着身子却又是一动不敢动。好似一朵朵摇曳在风雨中等君采撷的扶桑花。

这时忽从殿外刮进一阵大风，风带媚香，掀得男子们纱衣翻转，发丝飞扬。

一声清脆狷狂的媚笑落在殿中，男子们颤抖着将身子伏得更低，口中齐呼:"恭迎妙堂主，堂主千秋万代，美艳无双！"

只听女人几声低低醉人的哼笑，遂迈着莲花般轻盈的步伐，穿梭着在他们面前走过，带着她脚踝处的银铃踏一步便招摇一声，不紧不慢，听在男子们耳中仿佛要噬魂夺命。

他们伏在地面偷偷瞟着那双徘徊在眼前的紫色锈鞋，心中无一不祈祷那双鞋不要在自己跟前停下。

终于，紫色绣鞋停在了一个抖如筛糠的男子跟前，头顶上方的酥软娇嗓同时传来:"好郎君，你抖什么？奴家又不会吃了你，你抬起头来看看奴家呀。"

男子只恨不得伏趴在地上将眼珠粘在地面才好，哪里敢看她？

女人见他头颅低得更甚，媚眼上挑，一只手钳起男子的下颔，用力一提，迫使他抬头迎视自己的目光。女人手拈兰花指娇媚地抚上自己的面容，一手钳住他脖子，慢慢收紧，瞳孔缩紧，嗲声嗲气道:"好郎君，你看奴家好不好看？"

男子满目惊骇，眼角飙泪，憋得满脸紫红，唇齿开开合合艰难地吐道:"好……好……好看……"

女人闻言仰头哈哈大笑，笑得其余众人瑟瑟发抖。

她一把提住男子的衣襟，足尖一点，刮过一阵香风带着那个男子一同飞出了殿外。

风声远去，其他众男子瘫坐在地上，抬手抹了把额汗，皆是面无人色。

这日一早，杨彪送走了曲莫执便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

一杯茶从冒着袅袅热气放到茶叶沉底，他也没喝上一口。

他本是打算和曲莫执一道去十里镇蛰伏起来，暗中响应，好过在庄内空等。可怨那群该死的老匹夫们，非说他跟了去要打草惊蛇。

"师父！不好啦！"他正抚额长吁短叹间，突然房门被撞开，慌慌张张挤进来两道身影。

杨彪拍桌而立，对着那两个脑子里没瓤的傻徒儿怒目而瞪，嚷道:"没规矩！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天塌了不成！"

刘昌九与段十扶着桌子喘了一会儿，缓过来，争先恐后道:"小……小师弟，小师弟他要走了！师父你快去劝劝吧，我们怎么留他也留不住啊。"

"什么？"杨彪两道剑眉锁在一处，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段十道:"我方才打算与师兄一同邀小师弟去武场看六派弟子操练，谁知道一去就见小师弟正在收拾东西说是要走。我和师兄问他缘由他也不说，我看这是真的铁了心思非走不可了！"

"他这个时候添什么乱？走，一块儿看看去。"杨彪边说边往外走去。

三人行至朝华房前，房门虚掩，轻轻一推便开了。?朝门的桌上铺了大方布，上面放了几身简单换洗的衣物。朝华侧身立于桌旁，知道有人来眼皮也未抬，他神情肃然，手上动作利落地将四个布角捆在一处。

杨彪踏进去，按住那个包袱止住他收拾的动作，讶异的看向朝华，只见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那身粗布衣，洛平深给他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平放在床上。

"十一啊，你这是做什么？"

朝华后退一步，对杨彪躬身一礼，恭敬道:"杨大侠，你的知遇之恩朝华铭记于心，只可惜我与杨大侠没有师徒缘分，还望杨大侠以朝华二字称呼我便是。这两日我已是多番打扰，甚是难为情，再也不敢麻烦诸位，今日就在此与诸位别过。"

杨彪听得分明，心下也猜出几分，曲莫执不肯承认他的身份，他这样不清不楚的留在这里不叫个事儿，委实憋屈。但如此放他走却也是万般不舍。

他急道:"十一，你别冲动啊，虽然宗主现在不肯承认你，但是还有副宗主呢，你且多等些时日，有他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朝华面容冷淡，不由分说，道:"杨大侠不必多言，朝华去意已决。"

昨夜，曲莫执言下之意已是决绝，他自知多纠缠无意。他回去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痛心之余醒悟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趁未深陷尽早放手才是解脱，哪怕，他一时没法忘记他。

段十眼看这位唯一的师弟要走了，自己好不容易摊上一回师兄当当，还没当过瘾就要破灭，真是万分不甘心。

"小师弟，你别走啊，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你还虚心向我们打听宗主的喜好，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入我们宗门呢，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了？宗主脾性好，过一天算一天，你留着，万一他哪天看你高兴了没准就名正言顺把你留下了。你这一走可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刘昌九连忙道:"对啊，关于宗主的喜好，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我不知道的你还可以问师父嘛！对吧师父？"

"嗯嗯。"杨彪真挚地看着他点点头。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朝华眼神黯淡，该知道的昨夜他已经知道了，曲莫执和他不是一路人。

语罢，朝华抓起桌上的包袱背到肩上冷硬道:"诸位勿念，就此别过，告辞。"

他头也不回地就要迈出房门，段十一下扑过去箍住他的胳膊嚷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走！就是要走你也要等宗主平安回来和他辞行了才能走，宗主怎么说也救过你的命呢，你不能不辞而别。"

"平安回来？他不在义云庄吗？他去做什么了？"朝华眉尾上挑，抓住了关键词。

段十趁他说话的空挡忙将他往回拖了两步，道:"是啊，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刘昌九连忙解释:"是啊，他可不就是因为你才只身犯险，独自潜入魔教的吗。你这样不辞而别可就太没良心了。"

一番话像是火种，在朝华原本漆黑无垠的瞳孔里点燃一簇火苗。

他急切地抓住刘昌九的手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唉……"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杨彪叹息一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取下朝华肩上的包袱，拉着他坐下来。

"这些话，本来我不该和你说的。但是我也奇怪，十一啊，我觉得宗主其实没大家想象中那么讨厌你。你想，他要是真讨厌你，那你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庄内近来有事，想必你应该查觉到了，魔教赤阎教作乱，绑了六大派的亲属为质，昨天议事大家都举荐你想由你潜入魔教，宗主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为你据理力争，最后无法干脆就替你顶下来了。你看，这不是担心你是什么？"杨彪越说越激动，干脆打开了话篓子，把他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同朝华叨叨个清楚。

朝华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攥住了衣服，他的眼神越来越晶亮，唇角慢慢地扬起了弧度。

最后，他问道:"师父，那他现在在哪里？"

"十里镇。"杨彪老实回答，浑然没注意他对自己的称谓又改回来了。

"那他一个人去，师父你不担心吗？"朝华凑近了身体，一脸莫测的微笑。

"担心啊。"

"那徒儿有一个既能助宗主一臂之力，又能使其对我改观的好主意，师父想不想知道？"

杨彪、刘昌九、段十一同看着他齐齐点头。

夕阳西下，十里镇郊外的一座茶棚里，店家端着托盘给那位坐在那里已经大半天的男子又添了壶凉茶。

男子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一只翠色的茶杯凑在鼻尖闻了闻再送至绯色的唇边轻抿一口，神色一派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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