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蛊(2/2)
无臻只觉得为难。他从小到大好像就没做成过什么事情,师兄弟们虽然表面上还是亲热的,但他知道不少人笑话自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大宗师走眼才收了个这样的草包徒弟。
做自己就好,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乐观地活了这么多年,但失败的次数多了还是要自我怀疑。自己丢脸就算了,他怕丢大宗师的脸。本来就不聪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想做,反正尝试了也基本以失败告终,被人笑话。他抗拒道:“我真的不行,我没有把握……”
柯影有点急躁,喜欢速战速决,两句话说完已经有些不耐烦,把香膏直接塞到他怀里,皱眉道:“反正死不了,你来吧。”
无臻见他不怕庸医杀人,不再矫情推拒,燃香从腿骨处一点点引诱蛊虫离体。那蛊虫移动得极慢,走走停停很不听话,偶尔往回退两步,又要让它顺着经脉不要乱走。无臻举香不动,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许久,到虫子从足尖爬出化作银烟的时候,竟然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银烟消散于空气中,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有点像没洗干净放了三年的老酸菜坛子。无臻鼻尖额间沁出一层汗,他站直身体,身体站僵了,手臂酸软不说,还腰酸背疼,可是心里很欢快轻松——他觉得自己做不好,上手之后好像也没有想象那么难,只多花些耐心而已。
过了一刻钟,谭四方缓缓转醒,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缓过神,半晌,才偏过头看向屋内的二人。
“主子?”柯影很少见到谭四方这样肃然的样子,上一次还是七宝离家出走要给三皇子宁王当幕僚的时候。他拿不准什么情况,不敢多问,倒了杯水递过去。
谭四方悠悠起身,盘坐在床上,顶住高挺的鼻梁捏了两下,回忆刚才难以言说的梦境,七宝可真是,真是越来越离经叛道了。他调息了片刻,问道:“他走了吗?”
也不知道在说谁,柯影面无表情道:“不知,马不在了。”
谭四方微微点头。无臻心想他问的应该是对他了用情意绵绵蛊的弟弟吧,他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用意,只当是弟弟顽劣的恶作剧,纵然十分好奇,但与他无关,并不多问,后退几步道:“既然大侠已经醒了,那我就告辞了。”言罢觉得这样的告别不够江湖气,便抱拳加上一句,“后会有期!”
“哎,等等。”谭四方把人叫住,“承蒙相救,还未请教小郎君的姓名。”
无臻止步回答道:“无臻,至秦臻。”
谭四方念了念他名字点点头,自顾自地道:“我们也算有缘,今日偶遇两次,我替你付钱,你给我医治,你也挺客气。这就叫,嗯……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这样尴尬的礼尚往来无臻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谭四方下床伸了个懒腰,扶额叹息道:“哎,流年不利,遇见这个小兔崽子就没好事,烦人!不行,今晚得出去找点乐子。”言罢转头笑嘻嘻地问无臻道,“要不要一起去?”
找乐子?无臻想起猎户说过,找乐子的话就去城中一家口碑十分不错的茶馆,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人说书,以为谭四方也要去,欣然道:“好啊!”转念一想口袋空空,又丧气道:“可是我没钱。”
谭四方一拍大腿站起来,好兄弟似的揽住他的肩膀,豪气地道:“我有啊!”
无臻不好意思地笑笑,为难道:“不好吧。”
谭四方心里一乐,他白日里十分大方地散给小乞丐数量不少的银钱,现在花别人的反而斤斤计较,心想他真是菩萨莲花座下的散财童子吧,这样舍己为人,便道:“你不是说可以上钱庄里取钱吗,就当借你的,改天还我就是了。”
此话有理,无臻闻言又开心起来,流露出小孩子吃到糖一样的欢喜,两个人一拍即合,起身马上就要走。
倒叫柯影看不下去了,无臻一看就是好人家里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谭四方玩起来有点疯,会教坏小孩子,他试图阻拦,欲言又止地道:“你眼睛不方便,还是别去了。”
谭四方不以为然地道:“无妨!”说完他不太赞同地指责道:“你自己不去,还不让别人去?”
说书耳朵听着就是了,眼睛方不方便有什么干系?无臻有样学样地大手一挥,语气里半带得意地跃跃欲试道:“无妨!”
“……”柯影无言以对,只能目送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