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1/2）

陆裴荣照例听完课起身回屋，走出一段，蔺清婉追了上来，“裴……陆裴荣，方才先生讲的课有些地方我不是很通透，你可以帮我看看么？”

陆裴荣脚步一顿，点头道：“可以，但我不保证有用。”

“没关系。”蔺清婉眉目弯弯，脚步轻快随陆裴荣去了西苑。

“我听舒表妹说，你是四人中学识最好的，因为你娘认字儿，所以很小就开始念书了。”

蔺清婉杵着香腮看陆裴荣，形状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睫毛像蝶翼般扑闪。

陆裴荣只是点头，没有去看蔺清婉。

蔺清婉却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你娘一定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能与我说说你家里是怎么样的么？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陆裴荣放下来手中的笔，道：“你不是来问功课的么？”

蔺清婉赧然，白净的脸瞬间盖上一层薄红，不知该如何接话，疑惑陆裴荣到底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是确实是一块木头？

看蔺清婉的模样，陆裴荣叹了口气，“我娘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已经记不清她是何模样，家里只有父亲和二叔一家，没有兄弟姐妹。”

“抱歉，我不知道伯母已经仙逝。”

“无事。”陆裴荣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忌讳，“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呢？为何会从京城来这个小县城？”

“我啊……因为我把当今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蔺清婉眼神有些飘忽，似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运气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在清门寺竟能碰上皇帝独自一人站在庭中赏花，却因为皇帝出言不逊她把皇帝从头到脚数落得一无是处。

其实最开始她不知道那是当今天子丰元帝，但这次她知道了，照样选择将丰元帝骂个狗血淋头，若不是怕丰元帝招来侍卫连累家人，她甚至想当场给丰元帝一顿胖揍，打他个一命归西。

提起丰元帝，陆裴荣来了些兴致，“哦？皇上没有当场抓住你再将你满门抄斩？”

“他气得胡须都一抖一抖，但我赶在他叫随从之前跑了，而且……当日我扮作了男子，他下令在清门寺找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自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蔺清婉摇着头继续说：“虽然我暂时逃过一劫，但父亲担心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长相稍微有那么点招摇，留在京城早晚要露出马脚，所以才设法联系到表舅妈一家，将我送得远远的，等我长大了，风头过了再回去。”

她曾经反抗了父亲这个安排，之后再没扮过男装，一直以女子的身份在京城长大，倒也平安无事长到二十余岁，可惜最后还是阴差阳错的与丰元帝迎面撞上。

她知道丰元帝认出她就是当年在清门寺把他一通数落的“男孩”，才会下旨将她纳入后宫。

都说国君气度，只有蔺清婉知道，丰元帝控制欲极强且睚眦必报。

哪怕丰元帝再怎么喜爱她，她都没能活过陆裴荣气绝那一夜，丰元帝亲手给她喂了鸩酒，看她痛苦死在眼前。

好在苍天垂怜，她竟能再次睁眼看到天光，丰元帝就在她眼前。

不过眼前的丰元帝正值壮年不显老态，再环顾四周，原来她回到了十一岁初次遇见丰元帝的那一刻。

或许那段记忆是上天给她的预示，告知她若此时得罪了丰元帝下场会有多凄惨。

但她依然做了同样的选择，并且骂得更狠，直接将丰元帝所有隐藏的痛脚都拉出来踩一遍，没有当场捅死丰元帝就已经算是她没本事了。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父亲的安排，坐着马车一路颠颠簸簸晃晃悠悠来到绥昌县避风头。

因为她知道，这里是陆裴荣的家乡。

所谓无巧不成书，她还没开始打听陆裴荣家具体在何处，第二天就在表舅家的花园里遇上了同样十一岁的陆裴荣。

一开始有些不敢认，虽然轮廓是相似的，但年纪尚小没有长开，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运，能想什么来什么。

直到亲自确认了名字，才彻底定下心来。

只是与她最初的预想有偏差，这个陆裴荣小小年纪就考过了府试，照这个速度，应该在战争前能考上秀才，根本不需要上战场。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最初的打算就是找到陆裴荣，把自己存的私房钱金银细软都给他，让他念书也好，做生意也好，就是不要再上战场。

她知道陆裴荣一辈子都过得很苦，既然她回来了，便不想让他再苦一世。

顺便，偿了自己心中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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