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第二十一章（1/2）

米迦勒这回彻底怔住，他呆了片刻，突然翻身下床：“我要去看一个人，你等等。”

“治愈天使长没有事。”路西法的声音很冷，像是因为结冰而阻塞流淌的河：“到这时候了，你也只会想着别人吗？”

米迦勒顿住，他不知道路西法知道了多少关于拉菲尔的事，但还是稳着脸色，维持原先下床的动作站了起来。神殿侍从送来的衣物都被叠好放在桌上，他一边脱去身上的长袍，一边心平气和地说：“你总觉得我想着别人，他们也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一时间室内只剩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米迦勒穿好衣服，对着落地镜整理了一下，再把珠宝配上。做完这些后，他回过身，走回路西法的身边，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路西法一动不动，顺从地闭着眼，看不清神色。

“我先去见父神。然后我们回地狱谈谈，好不好？”米迦勒小声问。

路西法点头。他睫毛和眼神都低垂着，额发落了几缕下来，遮去了部分精致的眉眼，敛去了平时令人畏惧的威仪，米迦勒又亲了他几下，才起身往外走。

从这里走到神殿的路，他熟到不能再熟。这使得他通过记忆来对比现在的时候，就好像打开一扇尘封的古旧窗户，透过它看到了过去的时光。一路走过陈设基本没变，就是花草的种类变了一些。枝头尾羽纤长的鸟儿伸长毛茸茸的柔软颈项冲他鸣叫，他曾经很乐于在这里停下来听一听或是逗它们玩一会儿，但现在没有时间，只能匆忙走过了。

守护神殿的天使都是由神直接创造的，自神殿存在起就一直没变更过，他们公正无私，恪守职责，又资历极深，一直颇受敬重，年纪小些的天使在他们面前都会犯怵。加百列小时候是刚学会飞就想挑战高难度动作的冲动性格——大概相当于人间刚考到驾照就想去开赛车，刚学会在冰面上站着不摔倒就开始练花滑动作那种程度的莽撞，他曾当着神和这些天使的面想要炫耀自己刚学会的飞行技巧，结果“啪叽”一下撞在墙上，又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地上，最后垂着头跟蔫了的植物一样缩成一团被神抱在怀里治疗，好长一段时间见到这些神殿的守卫天使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虽然他们是善意地笑，但那也是笑，伤了尚且年幼的加百列脆弱的自尊。

见到他出现，今日轮值的守卫天使瓦德尔领着一队守卫对他屈身行礼。他是一个给人感觉极威严的人，伟岸的身体后面背负着的宽厚的雪白六翼，扇翅膀的频率跟他的眨眼的频率一样缓慢，静止时看起来与美术馆里展览的男性身体雕塑基本无差：“殿下是来找父神的吗？”

“是。”守卫神殿的天使一般不会跟人闲聊，米迦勒颔首，等待他的下文。

“父神在正殿里等候您多时了。”

“多谢。”米迦勒静立了一会儿，又问道：“父神一直在正殿？”神极少会长久地待在神殿正殿里，事态有些奇怪了。

瓦德尔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

——“现在不在了。”

有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温和地告知他。米迦勒全身一震，霎时间无需多话，瓦德尔敛容，视线下垂，目光肃穆，身体后仰，收翼后撤，落在地上屈膝行礼，他身后的那队守卫也都利索地照做，神殿门前光洁如镜的地面反射着一片齐刷刷伏低的带翅人影，无人敢抬头。

神对瓦德尔挥了下手，瓦德尔立刻起身带领守卫的天使展翅离开，动作整齐划一，羽翼划过空气像是水底柔软的鱼鳍划水一般流畅迅速，全程无声。眨眼间神殿前就只剩下了两个修长的人影。

……那些守卫的天使回去后有资本可以吹嘘了：亲眼见到创世神是被召见的天使才有的殊荣，而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他们见到了一时兴起出了神殿的创世神。

神几乎不出神殿，如此反常的行为，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某个还在他的房间里的前天使长。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神的面前，像是专心听训的学生。

“难得见到你心虚的模样，副君殿下。”神淡淡地看着他：“不必拘谨，他跟我的争执，不会牵连到你们的事情上。”

——争执。

光听到这个词和神联系在一起，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心惊肉跳。

“感谢您的宽宏。”米迦勒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

“裂缝的事你应该听说了，从此你和拉菲尔都不会再受到困扰。你关于裂缝的疑惑我都清楚，以后不必再担心。最近一段时间注意休养，去地狱也可以。”

米迦勒轻微怔了怔，有疑问却不知道怎么问才好：“父神？”

“裂缝和你的事对他影响很大。”神的声音平稳地述说着，他银灰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惯常的温和中仿佛带上了一丝悲悯：“他不会善罢甘休。”

神平静的话语是敲响的警钟，米迦勒一直都知道的是，如果要论世界上谁最了解现任的地狱之王，那么非至高神莫属。他的手指不明显地抖动了一下，稳着声音问：“您的意思是？”

“如果局势有变化，那就是需要你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从路西法那里听到消息后就一直存在的担忧成了现实。体会到他话里的含义，米迦勒仿佛周身都浸入凉水中，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都随之冻结，几乎连呼吸都忘却的同时，心算是彻底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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