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第四章（1/2）
关于裂缝下有什么能阻拦住米迦勒，他心里有猜测，最后也果然在那个地方找到了他。
那个年轻的天使展开了六扇羽翼，铺天盖地的金辉驱散原先阴魂不散的黑色浓雾，落在那些沉睡在这里的遗骸上，他闭目垂头，用他所陌生的神情，沉默地为这些无名的同族哀悼着。
这种场面何其严肃静谧。路西法停在他背后，静默地看着他。他的瞳仁幽黑，此刻也被光辉照亮。
“你早就知道这里。”米迦勒回头望他。
“是，我早就知道。”路西法没有犹豫就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他直视着米迦勒的眼睛，声音平淡一如往常，“几百具六翼天使的遗骸，哪怕对于天使长来说，也是值得震惊的数量了。”
六翼天使地位崇高，数量最少，生命没有尽头。在天堂，哪怕是一位六翼天使逝去，也会让整个七天为他哀悼。如果真的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他们的身体会化作纯能量消散，灵魂会回到神的身边。除了路西法堕天，世界上没有发生过让大量的六翼天使伤亡的事件。而现在，在这个裂缝，有数百具六翼天使的遗骸。他们的身体化作白骨，羽翼却像是被风干了的标本一样，光泽不在。
“你把这里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最好不要知道。”路西法说。
米迦勒没有出声回应他。他收敛了翅膀上的光辉，但被驱散的黑雾也没有再度袭来。天使们的遗骸被安放在岩壁上的一块刚刚削出来的平整地面上，而更下层的地方，地层同样被劈出了一道极深的缺口，有隐约的金色光辉从其中透出，那一点光辉并不明显，可所有与裂缝相关的东西，却仿佛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威慑一样，从这附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块地方，非常接近神的第二层结界。
第二层结界外的裂缝生物虽然麻烦，却绝对不可能威胁到几百名六翼天使。要么这里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生物，要么就是他们遇到了第二层结界下的东西。
路西法一直看着他，破天荒的，他多说了几句话：“我还在天堂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六翼天使失踪的事件。一个六翼天使都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更何况几百个。这应该是很久远的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米迦勒抬手，一颗蓝色的光球从他手里升起，一路在空中荡开大片水的波纹，飞到了那些骸骨中。一圈圈蓝光柔和地散开，那些尸骨一碰到这些光，就好像一滴墨滴入水中一样，无声地消散了。
条件有限，比起让他们的身体陈列在这里时不时受到裂缝生物的打扰，让他们消散才是更好的选择。
“你想继续查下去吗？”路西法问他。
“这是我的职责。”米迦勒说。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哪里，天使长都有责任去追查，他既然看到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该知道，这件事跟你平时处理的事不一样。”
“本质上是一样的。”
于是路西法不再说了。他等了一会儿，用翅膀轻轻碰了碰米迦勒：“回去吧。”
米迦勒扬起羽翼，跟着他走了。他们飞了一段距离后，米迦勒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停下了。
路西法飞在前面，现在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米迦勒偏头看了一会儿，他难得感到不确定：“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指什么？”
他这样说，那就是没有了。米迦勒垂下视线，像是被说服一样——下一刻，他抽出光剑，朝着他们来时的岩壁一剑劈下！
他的动作突然，携带的力量又极大，路西法在身边撑开了一层结界免得受到波及。坚硬的岩壁像是受到烈风吹袭的沙土一样飞速消退，等一切平静下来，才能看清没了岩壁后，那里多出了什么。
那是一个硕大的，类似于龙形生物的头颅。在沙土全部消失后，它比人还大的鳞片上呈现出铁甲一样的黑色，一个六翼天使如果站在它的头的面前，大概还不够站满它的鼻头。它的头上没有角，嘴却像鹰喙一样尖利弯曲，背上陈列着长矛一样的尖刺——此刻它们根根竖起。因为刚才的攻击，它头部的鳞片显得十分黯淡，有些甚至折断了，露出底下浅色的皮肉。
仅仅是头颅就这个大小，全身显露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可这样大小的生物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他和路西法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才是米迦勒惊讶的地方。
那条龙睁开了眼。它身边的岩壁突然像是被泼了墨一样变得漆黑，那些变黑的岩壁上瞬间冒出了数以万计的细小的黑球，闪电般朝他们两个飞过来。与此同时，那条龙收拢了背上的尖刺，像是一条鱼潜入水中一样，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岩壁里，而它停留过的岩壁也像是水一样，在它走后就恢复了原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
那些黑色的小球速度很快，碰到结界时成群结队地炸开，米迦勒仓促之下化出的结界居然被炸出几条裂缝，几个更小些的球就这样沿着裂缝闪了进来，直奔着路西法而去。路西法眼睛眨都不眨，抬手一挡……
黑球应声散开，随即他的衣袖也被他自己的血浸透了。
两个人都是一愣。外面的球眨眼间也炸完了，米迦勒留意了一下，路西法的表情看不出端倪，衣服的布料会自动修复，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情况怎么样。
“先回去。”路西法说。他用另一只手抓住米迦勒的手臂，不再多解释，米迦勒也没问。
回去之后，门一关，米迦勒反手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臂，一只手卷起他的袖子。他苍白的皮肤上沾满了血，上面的伤口宽而且深，正在以肉眼可以观察到的速度继续加重——这一路上他也就真的这么放任着他的手臂不管。哪怕是现在，他的视线也没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反而一直看着面前的米迦勒。米迦勒沉默地伸手给他治伤——全世界都知道在治愈术上天使是顶尖的，也全世界都知道天使不能自己给自己用治愈术。如果今天这里没有其他天使，那这样与“审判”类似的，会不断加重伤口的法术，即使是对于路西法来说，也是个**烦。
伤口愈合以后，米迦勒放开他的手臂，松了口气，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你的空间戒指既然容量足够，下次不如放一点治疗的魔药。你就算再强，也免不了意外的。”
路西法听着他的话，弯着眼角笑了笑：“我会记得。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米迦勒的精神刚刚放松下来，但也意识到虽然路西法语气轻松，但能让他说出“帮忙”这个词，恐怕非同小可。
“一个小麻烦。”路西法解开扣子，把上衣脱去，“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他的右边身体，从上臂沿着肩膀到胸膛，蔓延着大片大片的极其细密的，怪异又扭曲的墨绿色纹路。
米迦勒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这是什么时候……”
“在遇到你之前，被那些藤蔓擦伤了一点。我一开始没有感觉，后来发现察觉的时候，已经到没办法阻止的地步了。”路西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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