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洞（1/2）
【第六章 暗洞】
天刚擦了黑，逃出城的尹肆在一间破庙堂落了脚，惹了事的十六趴在他肩上垂头丧气地一声不吭，这只金花鼠是尹肆以前在树林里捡回来的，当时它从树上掉下来摔伤快死了，尹肆见它就想起自己当初浴火被尹沐救回来的事儿，于是就把它带回去求着清水阁里懂点儿医术的师长帮着救了。
养动物是他的不务正业之一，但他不会给它们起名字，于是就用编号代替，既然自己是“肆”，那就从“五”开始编，从小到大有的养起来的小动物已经死了，排到金花鼠这里，就已经到“十六”了。
这金花鼠经常跑去院墙外的林子里玩，尹肆去幽涧山那天没找见它，也就没带着，然后他是躺着回来的，昏迷了好几日，估计这金花鼠饿到受不了，自己又跑去林子里自己找吃的了，回来见尹肆又没了影儿，再看清水阁里的人喊打喊杀地找他，出于担心，他就跑出来循着气味找了。
尹肆从潮湿的干草堆里挑了一些还算干燥的，准备凑合一晚上，第二天继续往西走，那是清苑的方向，离了兰陵，能去的也只有曾经模糊记忆里的老家了。
捡来用作生火的柴枝都有些湿，几张火符烧干净了却怎么也点不着，尹肆气得把它们踢散，抱着胳膊倒在干草堆里，正满脑子想着现在清水阁里要乱成个什么样的时候，突然听到破庙外面有脚步声，他咕噜一下爬起来躲到香案后面，心里刚骂起那些尹家的小辈，就见一个人影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步子不紧不慢，身形也不像是十三、四岁的尹家少年，怎么看都要比自己还高大一些。
尹肆往外爬了爬想看清来人是谁，可刚往外蹭了一点儿，就听头顶香案咚的一响，像是有什么很重的东西被置放在了案角，他一惊往后倒着蹭了蹭，见又没了动静，就附**，从香案下面的缝隙往外看，缝隙不大，只看得见此人的半截小腿。
来人穿着一双白底黑靴，衣袍也是黑色的，正正地站在香案前，一点儿声音都不出，尹肆半趴着姿势有些难受，尤其是腹部受过伤的地方，吃不上力气，没过多久他就坚持不住了，撑着半边身子的胳膊都有些抖，而进来的人站了许久，像是没发现香案底下藏着人，转身静静地在破庙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原本尹肆铺好干草打算躺上一晚的地方坐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之后，地上原本怎么也点不着的那些有点儿潮乎乎的柴枝忽地冒起了火光。
尹肆躲在香案后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出去，又不能在这里藏到这个人离开；出去，又会因为之前藏了起来而引得怀疑，他抓了抓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尹兄，在下以为，你若再想藏起来，最好把你的松鼠一起藏好。”
说话人的语气虽听上去毫无责备之意，但也够尹肆吓一跳的，他趴**子从香案底下的缝隙里看了看，十六正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人。哀声叹气地站起身，尹肆绕出去的时候向看着自己微笑着的来人道，“原来是药君，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然后翻了个白眼。
尹肆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些笑容。说实在的，入仙门至今日之前，他也总共见过面前这人超不过三面，而这一天之内，就遇见他两次，如果他说是故意跟上来的，尹肆都会怀疑他是清水阁派来追杀的了。
“怎么能说巧呢，在下明明是跟着尹兄到这破庙的。”
“……跟着我？”尹肆一皱眉，坐在和他面对面的火堆另一边，问道，“有何贵干？”
尹肆没什么好脾气，总不能指望着一个受伤未愈还被迫叛逃，然后淋了雨又让人追着满街跑的落魄之人对一个不熟悉的跟踪狂有什么好脾气，他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被头发半遮着的脸看上去精致又棱角分明，笑容可掬不像个坏人，但又不能因为他长的帅自己就放松了警惕不是？
药君低声笑了笑，黑发遮住的一边眉眼看不见，另一边的头发被束在了耳后，兴许是不想它们散乱得影响了视线，编了起来顺着耳后的发丝垂着，“尹兄……”
“叫大名就行，别胸不胸的。”
——咱俩没那么熟。
尹肆心想。
记起当年与家中长辈一起云游时有幸拜访过白氏，遇见了面前的这位“神医药童白飒”被他追着叫尹三哥哥叫了好几日，现在想起还觉得全身不舒服——虽然那时候他还小，个头儿也还没超过自己。
“叫尹肆就行。”他又强调了一遍。
药君白飒温和地点了点头，“那现在总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被一众小辈追着满街跑了吧？”
——所问非所答啊？我的问题你不能回答一下吗？到底为什么跟着我？
尹肆心里这么想着，又怕麻烦没问出口，只好跟着白飒的话题走，“诶——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他依然微笑着，总给人一种亲切和善的感觉，但这四个字一出口，尹肆就翻了个大白眼，心道：不都说说来话长了吗！
尹肆这人从小寄人篱下，自小知道不能得罪他人，虽脑子里想法颇多，但嘴上总不能真的说出讨人嫌的话来伤了感情，又生性不善与人交流，所以很多时候他胸中狂澜，到嘴上，就节流了。
“你自白氏出身，当闻诅咒之说？”
尹肆见白飒点了点头，就继续道：“前几日我与几位师侄前去幽涧山林治退邪祟，最后只有我一人生还……再加上近些年我尹家诸事不顺，兄长……沐师兄就相信了那恶咒，想杀了我以绝后患，二师兄放我逃了出来——”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今**帮了我这逃出师门的叛徒，兄长必会去白家讨个说法，到时你可帮我瞒下我逃的方向啊！”
白飒的眉梢似乎跳了跳，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他像是没把尹肆的话当做一回事，居然换了个话头。
“你怎知我有伤？”尹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捂住腹部。当日他在幽涧山林子里受了伤，自己怎么出的山都不清楚，能知道他受伤的人，除了山上的那些鬼怪精灵，恐怕只有清水阁的人了。
“脸色、坐姿、小动作，任何一点我都能看得出你受了伤，何况，”白飒一歪脑袋，咧嘴笑了一下道：“你的伤还是我治好的。”
说完，还没等尹肆开口，白飒就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边道：“好了，把上衣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啊？等等等等——”见这比自己高大魁梧的男人走向自己，势要解自己的衣带，尹肆赶忙退到墙角，“先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受伤，又为何赶来医我？”
“恰巧我刚到兰陵来办些事情，路遇你们尹家的人，就把我请去了。”
“恰巧来兰陵？”
“是，我于家中收到飞鸽传书，邀我于兰陵城会面。”白飒答道。他见尹肆一个劲儿的后退，干脆转身走到香案旁边，从那上摆着的一只不大不小的木箱中翻出一个瓷质药瓶，走过来递给尹肆，“大雨刚过，你又急于逃命，伤口一定又会撕扯开裂，若你不信我，就自己动手上药吧。”
他一脸的笑带着善意，毫无嗔怪，但尹肆就觉得这人是在闹脾气，于是往前蹭了蹭，挺直后背说道：“还是麻烦药君您帮我看一下吧。”
毕竟日后漂泊，肚子上的伤要尽快愈合才是。
白飒听了，二话不说地跪坐下来伸手帮已经敞开衣襟的尹肆解开绷带查看伤口。尹肆心道，这人真是个医痴。
白飒专注认真地轻抚着尹肆伤口边缘的皮肤，查看一番然后开始上药，气氛有些尴尬，因为两个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尹肆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四处找他的金花鼠，那小东西正直立着身子，两只小爪抱着白飒药箱的边缘嗅来嗅去。
尹肆架着两条胳膊也是无聊，相比白飒，他更喜欢跟金花鼠玩儿，于是就挪了挪屁股，刚想把十六喊过来，就听白飒开了口：“老实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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