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2）
日本，冬木。
吉尔斯正在雕刻一个人。
冬青木。
代表新生。
比起用处-女去制造一个人偶的形体, 不如用魔法将雕刻制品进行改造。吉尔斯稳稳地拿着刀子, 仔细小心地雕刻着木偶的脸庞。柔软的弧度, 细腻的表情。它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都与真人无二。
“别担心, 你很快就能够拥有新的身躯了, 贞德。”吉尔斯对瓶中的白色火焰说道。
精美的木偶被雕刻成功, 伟大的炼金术师兼魔法师对它施以魔法。等到木偶变作人类大小的时候, 吉尔斯突然意识到了他少考虑了一样东西。
他忘记雕刻了性器官。
可是对此他又难以下手。
“我想你不会介意这个。”男和女，看起来都是那么多邪恶。没有性别，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吉尔斯也曾尝试征求过贞德的意见, 但是白色火焰并不会说话。
吉尔斯手抖地捧过瓶子，打开了瓶塞。白色火焰颤颤巍巍地顺着瓶口出来。
它真的很虚弱……无比的虚弱。
肥胖的双手抬着这团火焰，将它放进了那具木偶当中。用爱与泪水, 赋以空虚之物以美的生命。
木偶在渐渐变化。它逐渐拥有生机与活力, 眉眼更加柔和纤长，一种无言的美质如液体般流淌下来。僵硬的物体展开了弧度，手脚轻轻颤抖。
吉尔斯扯过一旁的黑色斗篷，披在了祂的身上。
“Are you ok？”炼金术师轻声询问。
祂小小地张开了嘴巴。呼吸。
“我很好。”
少年人的金发整齐地落在背上, 眼神澄澈, 嘴唇富有弹性。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现着薄薄的一层红色。
他看上去就像个真人。
祂眨了眨眼, 蓝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贞德看见凌乱的家具，地面上白粉笔的痕迹，一大片的木屑，桌上的小刀……祂转过身，正视着驼背的老人。
一些记忆浮现在脑海里，祂弯了弯嘴角，无比自然地对他说:“元帅，好久不见。”
“是、是的！贞德，我在这里……我I、I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他热泪盈眶，丑陋的双手颤抖着。
“为什么要流泪？”贞德的微笑很浅，“我很高兴我还能与你相遇。”那只变得比木头柔软不少的手贴在吉尔斯的眼睛边上，为他擦拭那浑浊的眼泪。
吉尔斯一副想要躲避的模样。他转过自己肥大的身躯，将浑身上下所有污染眼球的部分通通遮去。
贞德觉得元帅真像只鹌鹑。又或是危机到来时把脑袋埋进沙漠里面的鸵鸟。
“别看我……贞德……别看我。”
贞德的视线飘忽了一下。
“别这样，元帅。”
这个花了几百年的时光在寻找他的少女的男人，好不容易见到少女，与少女搭上了话，可他却害怕地不敢面对对方。男人的丑恶与残忍让他觉得自己无法与少女交流。他像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颤颤巍巍，试图遮挡住自己变了样的脸庞。
他的英俊不在，身上也已经背负了无数的血债。
（她还不知道。）
（可她总会知道的。）
贞德有些不稳地迈动双腿，无力涌上祂的大脑，祂倒在地上，双腿弯折。
“贞德！”吉尔斯忍不住回过头来。在他伸出那皮肉下垂的手臂打算去扶起对方的时候，他又因为羞愧而下意识地缩回。
贞德的手指搭上他老态的皮肤。
“扶我一把吧。我想，我还没有适应。”祂的侧颜仿佛带了一层光。
吉尔斯半张着嘴，如同一条缺水的鱼。他把少年人扶起来，笨拙地拖过了椅子——明明使用魔法的话会更快。
但是他忘记了。
等到贞德坐上了那把柔软的椅子，祂捏着自己的手指，试图让它们变得更柔软一些，更热一些，到感受得到温度的程度。
“我好像有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贞德迷惑地说。祂透过窗户，看见无数颗星辰。它们在远方，如珠如玉。“但是我记得，我似乎转生了。是个男孩，真是叫人不敢置信。”
吉尔斯一脸被雷劈了的感觉。
“男、孩？”
贞德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
吉尔斯一脸窘迫，“抱歉。”他真的没想到。之前他在杰克·博德的地窖里见到奄奄一息的贞德的转世的时候，他从未怀疑过对方的性别。
“那真奇妙。”贞德嘟囔道。“除了这个，我记得的东西都不怎么多。你可以告诉我吗？”
“……”出于私心，吉尔斯并不是很想讲。
贞德看见他别扭的神色。
“不想讲我的话，讲讲你怎么样？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吉尔斯更加沉默。他不敢想象贞德一旦知道他所干的事情后会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
蓝眼睛凝视着他，跨越了非常久的时光。贞德突然就笑了，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可以以后说。”
魔力在空气当中晕腾。自从名为「圣杯战争」的战役开展以来，无形的硝烟就时刻笼罩在人们周围。星星被托上深色的天空，月亮满盈，人与人的斗争，英灵与英灵的斗争。为了顺应人们愈发膨胀的愿望，拥有才能之人创造了史诗般的战争机制，并通过以魔法构筑的神奇原则，召唤曾经在历史当中威名显赫的存在以供自己驱使。
无论是以何种目的参加这个战争，都逃脱不了欲望的束缚。
“贞德……你要么先休息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吉尔斯干巴巴地说。他全部的勇气在一夕之间如骨架般散架，丁点不剩。
“明天见。”
房门被关上。吉尔斯的脚步声消失了。
祂坐在椅子上，身上仍然披覆着那条宽大的黑色斗篷。由某种光滑的动物皮毛制成，从肩头垂落到祂的脚踝处。
这个新成的木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镜子那边去。祂的躯壳还不完全地受到己身的控制，灵魂与躯体随时都可能被分离。
木偶盯着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全身。没有性别，没有生命，没有一丁点人的气息。而木偶的大脑里储存着的都是几百年前的故事了……祂无法不想到“她”的转世，无法不将自己与转世的男孩相比较。
转世拥有人性，拥有或是痛苦或是快乐的人生。他会哭会笑，会悲伤也会愤怒。只要想到对方有这个，木偶就会感觉自己鼻尖萦绕着一股美丽的花香。
这时候的木偶又开始思索一件事情。一旦去深切地思考这件事情的内幕，祂就会去怀疑自己身份的真实性。
祂真的是贞德——让娜·达尔克吗？还是说，祂仅仅只是一段记忆，一段拥有了人形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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